他轉向沐曉蕓,
“哪怕我們的寶貝真是不小心流掉了,你都一定會痛不欲生的,是吧老婆?怎么可能舍得打掉他。”
看著他目光里的威脅,沐曉蕓明白,他在警告自己。
這孩子的命,系著她爸爸的命……
她麻木應道,
“他說的對,醫生,我會好好注意的,謝謝您。”
醫生聞言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很快就辦完手續。
陸銘和沐曉蕓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樓道盡頭。
而醫辦室拐角處貼墻而立的傅堯鏡,低垂的眸光,越來越黯。
剛剛帶著養胃滋補湯上樓來,卻把他們要保胎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的孩子,和他沒關系啊……
他心底那倍感幸福的雀躍和歡喜,瞬間涼了個透底。
也是,換作任何女人,發生那種事,都絕對會事后補救,怎么可能給自己留后患;
換作任何男人,都絕不可能容忍自己女人懷別人的孩子,更何況陸銘這種身份的男人。
可是這幾個小時里,他失掉了慣有的理智,竟一直沉浸于她給他懷了孩子的狂喜中……
傅堯鏡沉步走到窗前。
樓下的停車場,陸銘正把沐曉蕓從輪椅上抱向車里……
傅堯鏡不由回想起他們婚禮那一天——
那一天,順利完成任務卻傷口未愈的他風塵仆仆趕去找她,本是怕發生那一夜的意外后,陸銘一旦得知會嫌棄她,拋棄她……
如果那樣,他必會對她負責一生,護她一生周全。
可他看到的是陸銘和沐曉蕓舉行盛大婚禮的畫面。
他們相互親吻,交換戒指,宣布誓言……
他清楚看到,她臉上始終帶著溫婉幸福的淺笑……
他想,或許她出于自我保護,并沒有告訴陸銘那件事;
也或許,陸銘足夠愛她到會因心疼她的不幸遭遇而加倍對她好。
不管哪一個原因,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他強忍住破壞婚禮把她搶走的沖動……
憑他的能力,把她從陸銘身邊搶走再容易不過!
可他甘愿放任他最心愛的姑娘去嫁給別人,原因只有一個——他心愛的姑娘親口告訴過他,她很愛很愛那個男人。
所以,他怎么舍得不顧她的意愿,強行把她和陸銘拆散……
而他也曾無比期待陸銘是個不成器不專一的紈绔公子,那樣他就可以給自己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拆散他們了……
但仔細調查出來的結果卻是,陸銘的確是個沒有任何劣跡和惡習的男人,值得她托付。
所以他縱然再不舍,卻也只能守在她不遠的身后,默默相護,和祝福……
但眼下,他必須要查清陸銘對她到底是不是一如從前的好。假如陸銘真做出家暴她的混蛋事,他是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傅堯鏡望著陸銘漸行漸遠的車影,深不見底的黑眸里布滿了陰云……
電話忽然響起。
掃了眼來電,他一邊向外走,一邊接起。
“怎么了老大,你又受傷了?聽下面人說你夜里緊急讓人從京城給你送去兩支藥?”
傅堯鏡淡淡道,
“沒事。”
電話那邊一聲嘆息,
“你的命,先是自己的,才是國家的。況且你已經不是……你沒必要……”
傅堯鏡低聲打斷,“啰嗦。”
電話那邊默了片刻,又道,
“對了,我們最近和瑞典有個合作,通過修復干細胞的基因來試圖喚醒受損的大腦神經元,一旦成功,在植物人康復方面肯定能取得突破性進展。”
“這些年我一直幫你關注的那個患者,要不要作為志愿者,參與臨床試驗?”
傅堯鏡停下腳步,目光凝重,“風險?”
“風險的話……概率極低,但的確不排除死亡的可能性。”
傅堯鏡果斷搖頭,
“算了,繼續給他配備最好的藥物和護理,維持現狀。你這個合作隨時告訴我進展,日后再定。”
“也好。”那端應下,忽然一笑,
“你說你,跟緊張祖宗一樣緊張關照了這植物人八年,卻還死活不讓人家家屬知道。你是欠了他什么,還是圖他什么?”
傅堯鏡仿佛沒聽見,直接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端的人無奈搖了搖頭。
這植物人命真好。
要不是有傅堯鏡這尊神罩著,他早就沒命了……
而此刻被陸銘接回家的沐曉蕓,才真正開始明白那句話的含義——
地獄從來不是立即讓你掉下去,而是會一點一點吞沒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