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是沒有鬼的。
他在心底安慰自己。
當紀寒燈從廁所出來時,一眼便看見了倚靠在門口墻上的許煢煢。
頭發亂翹,裹著外套,微微抬頭,打量著盤旋在路燈四周的小飛蟲。
“姐姐?”他一怔。
“拉完就回家。”許煢煢打了個哈欠,轉身就走。
紀寒燈愣愣地跟在她身后,方才還泛著涼意的心口,驟然吹進了一陣風。
飛揚著花瓣與暖意的強大颶風,包裹他,侵入他。
公廁,路燈,冷空氣。
四周一切都跟剛才沒有區別,但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你知道嗎?”許煢煢走在漆黑的巷子里,回頭幽幽看向紀寒燈,“比起鬼和尸體,更可怕的,其實是殺人兇手哦。”
“此刻,他說不定就躲在某處角落,虎視眈眈地,等著獵殺下一個目標,比如八歲男童什么的。”
她在故意嚇唬他。
可紀寒燈卻聽出了其他意味。
她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才專門過來陪他的。
被無名女尸嚇了整整一天的人是她,半夜跑到公廁門口等他的人也是她。
她在關心他。
紀寒燈配合地露出害怕的表情,小跑著奔上去抓住了她的手。
在紀寒燈的記憶里,這是他第一次和許煢煢牽手。
他不討厭這種感覺。
感受著她指間的溫度,跟隨著她的步伐,兩人掌心相貼,不緊不慢地,一起朝著家的方向前行。
平淡又尋常,卻莫名讓紀寒燈內心感到安寧。
在許煢煢的記憶里,這并不是他們第一次牽手。
紀寒燈滿月酒那天,正當許煢煢驚嘆于他的丑樣子,想要伸手戳戳那張臉時,小小的嬰兒揮舞著爪子,死死攥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許煢煢費了好大勁才抽回那根手指,剛止住啼哭的紀寒燈再度大哭起來,仿佛被搶走了寶貝玩具,害得她被趙靜文狠狠訓了一通,教育她不要欺負弟弟。
當然,紀寒燈本人是不可能記得這些的。
被觸發了那段記憶的許煢煢默默翻了個白眼。
“你剛才洗手了嗎?”她問。
“洗了。”紀寒燈老實回答。
剛沾過水的小手透著股濕冷,用力攥著她不肯松開,許煢煢十分嫌棄,剛想再抱怨幾句,忽然發現巷子盡頭正緩緩走過來一個人影。
步伐極慢,無聲無息。
比起走路,更像是在游蕩。
而且,人影全身都是白色的。
許煢煢瞬間寒毛直起,下意識抱住紀寒燈,停在了原地。
往回跑,是公廁和小樹林,往前跑,是人鬼難分的幽靈。
她根本不敢動彈。
在呆滯的那幾秒里,許煢煢已經幻想出了父母為她哭墳的場景。
為了省點錢,父母說不定還會把她和紀寒燈埋在同一個土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