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有家雜貨鋪。
它開在最熱鬧的地段,貨架上什么種類都有,基本囊括了小鎮居民日常所需的物品。
而鎮上最有錢的人,便是經營這家雜貨鋪的老板沐山。
沐山在雪粒鎮生活了大半輩子,除了偶爾去分貝縣進貨和看病,其他時間絕不離開小鎮半步。
因為他知道,盡管自己在雪粒鎮是受人傾羨的雜貨鋪老板,可一旦出了鎮,卷入更為廣闊富饒的城里,他就會淪為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之一。
后來,他在進貨時認識了一個城里女人。
中年男人是很奇妙的物種,他們可以十年如一日表現得古板又正經,仿佛永遠不會犯錯,也可以在邂逅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后,迅速拋掉所有道德。
總之,沐山勾搭上了這個比他小十歲的女人。
他只當是消遣,她卻以為自己遇見了真愛。
女人熱烈地、瘋狂地、不顧一切地愛上了他。
愛情如蝕骨毒藥,讓人宛若新生,也讓人如墜地獄。
女人付出了全部的真心,開始不滿足于做第三者,她想要的,是忠誠的,獨一無二的,只屬于自己的愛人。因此,女人時不時就會央求沐山離婚,關掉雜貨鋪,去城里和她一起生活。
但沐山是不可能離開雪粒鎮的。
即便是美艷又可愛的情婦,也勸不動他。
失望之下,女人使出了撒手锏,如果他不肯離婚,她就大鬧雪粒鎮,讓全鎮人都知道他出軌的事。
沐山最愛面子。
愛到了偏執入魔的程度。
于是,上一秒還在深情款款吻向女人的男人,下一秒就抄起石頭砸爛了女人的臉。
愛情。
可笑的愛情。
當沐山深夜帶著滿手的血回到家,正撞上起床喝水的沐煦。
沐煦端著水杯,僵直了身體,任由父親沉默地從他身旁路過。
十八歲正是心思最敏感的時期,沐煦早就發現了父親在出軌,此刻,他也瞬間猜出父親干了什么。
沐煦試圖逃避,假裝自己什么也沒看見,然而父親攥住他的手臂,告誡他:“無論發生什么事,兒子都應該站在父親這一邊。”
沐煦低下頭,看見有一滴血落在了自己的鞋尖。
從小到大,人人都說,沐家兒子是鎮上最幸福的小孩。
外人只看得到他的光鮮亮麗,并不在乎他私底下挨過父親多少打,挨過母親多少罵,又因自殘留下過多少傷痕。
反正,穿上昂貴的新衣服和新皮鞋后,他便是大家眼里精致俊朗的小少爺。
“你要聽話。”父親說。
“你該知足。”母親說。
可現在,精致的殼子沾上了血。
再也洗不干凈了。
于是,沐煦從庫房翻出一捆繩子,走向伸手不見五指的小樹林。
不告發父親,良心難安。
可告發父親,心亦難安。
他做不出選擇,唯有自我了斷。
父親在這片樹林結束了一個無辜女人的生命,那么,就讓他作為兒子,在同樣的地方,一命抵一命。
“沐煦哥,你想干什么?”
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
沐煦回過頭,看見了許煢煢。
只有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