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個時候,一定會換成趙靜文來主動挽住她的胳膊,賠著笑臉,親口承認她們是關系最鐵的閨密,是一生一世好姐妹。
得知趙靜文死訊時,金曉慧正跟紀暉在足療店按摩。
給紀暉按摩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他玩笑道:“還有沒有別的服務?”
金曉慧抬腳踹過去,正中他的小腹。
在紀暉的叫痛聲中,金曉慧打開手機,看見了一條新信息,發件人是某個早已忘了長相的老鄉。
——聽說了嗎?趙靜文和她老公在銀行遇到了搶劫,被打死了!
金曉慧攥著手機,呼吸忽然變得困難,她試圖離開包間,剛走到門口,便兩眼一黑,驟然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從那一天開始,金曉慧的人生就此停止了。
軀體仍能運行,靈魂卻已經飛向了墳墓里。
起初,她看上去還很平靜,化了妝,從衣柜里挑了件最貴最漂亮的裙子換上,拉著紀暉連夜開車奔赴雪粒鎮。
車子駛到趙靜文家附近后,她忽然開始大滴大滴地落起了淚,渾身顫抖著,用力拽住紀暉的胳膊,阻止他繼續往前開。
“你說那個搶劫犯是沖他們身上哪個部位開的槍?”金曉慧問。
“應該是腦袋吧。”紀暉猜測。
“那豈不是腦漿都會流出來?”金曉慧喃喃。
紀暉見她表情不對,哄道:“不至于的,沒那么夸張。”
金曉慧搖搖頭:“不去了,不去了,我不想看到趙靜文變成尸體的樣子。”
紀暉:“那就不去,反正他們女兒也沒邀請我們參加葬禮,何必去熱臉貼冷屁股!”
金曉慧還是搖頭:“不,我還是想去看看,我必須去看看她。”
最終,紀暉帶著金曉慧站在人群中,遠遠觀望了一下趙靜文和許江的葬禮。
再簡單不過的排場,只零散去了一些鄰居熟人,連吹奏哀樂的人都沒請,許煢煢穿著喪服,孤孤單單地守著父母的骨灰盒,表情木然又無望。
“哪個是咱兒子?”紀暉對許煢煢不感興趣。
“他不在。”金曉慧說,“他正在分貝高中住校。”
雖然這些年她從未見過紀寒燈,但一直在私底下打探留意他的動向。畢竟,那是她的兒子。
“原來那小子都上高中了。”紀暉感嘆。
親眼看著趙靜文和許江下葬后,金曉慧又開始顫抖著落淚。紀暉將她帶回了車上,放任她哭了個盡興。
哭完之后,金曉慧讓紀暉把車開到了分貝高中,然后,她獨自下車,來到傳達室前,對門衛道:“師傅,麻煩你通知一下高三(二)班的紀寒燈,趙靜文和許江過世了,許煢煢一個人在家里等他,請速速回去一趟。”
門衛拿筆記下,問:“你是紀寒燈什么人?”
金曉慧愣了幾秒,輕聲說:“鄰居。”
那天晚上,金曉慧和紀暉坐在車里,看著紀寒燈慘白著臉從學校跑出來,跌跌撞撞,失魂落魄,走到路邊時不小心一腳踩空,重重摔向地面,差點被一輛摩托碾上腦袋。他一瘸一拐地爬起來,順勢坐上那輛摩托,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全部塞給司機,苦苦哀求。最終,司機載著紀寒燈朝雪粒鎮絕塵而去。
紀暉連紀寒燈的臉都沒看清,嗤笑:“小兔崽子跟瘋了一樣。”
“是啊,瘋了。”金曉慧低喃。
那時紀暉并沒有想到,后來的金曉慧會更瘋。
流淚,絕食,呆滯,整夜整夜不睡覺。
她日日披散著長發,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柔聲細語:“曉慧,放心。”
那分明是在模仿趙靜文的語氣。
漂亮的裙子,金貴的首飾,卡里的余額,全都變得不再重要。
紀暉再也哄不好他美麗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