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年似乎是第一次遇見可以傾訴的對象,皺著眉說,“我和我爸不一樣,他想一輩子待在小鎮,一輩子經營雜貨鋪,而我,從始至終只想早點離開雪粒鎮。我討厭一成不變的小鎮生活,討厭每天站在雜貨鋪里迎來送往,沒勁透了。”
眾人都羨慕他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勺,而他卻痛恨自己為什么偏偏出生在一個破舊小鎮。小小的雜貨鋪不過是冰山一角,外面還有更為斑斕廣闊的大廈高樓,可父親卻連大學也不讓他去上,高中一畢業就讓他回來看店。鎮上的人們越是夸他風度翩翩,夸他洋氣得像個城里人,他就越是懊惱厭煩。
有什么用呢?
縱使從小到大父母從未在物質上虧待過他,一切都給他最好的,可如果余生都被困在這個閉塞的小鎮,再精致的皮鞋又有何意義?
“那就離開啊。”橋花抽了口煙,語氣瀟灑無比,“干嘛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我爸不會允許的。”少年垂頭喪氣。
專制如沐山,絕不允許兒子偏離自己布置好的軌道。
“都成年了還這么怕爸爸?”橋花笑著搖搖頭,“果然是沒長大的孩子。”
“我才不怕。”少年忽地燃起了斗志,往她店里一坐,“我今晚直接夜不歸宿,證明給你看,哪怕他發再大的火我也不怕。”
橋花:?
那天晚上,無論橋花怎么驅趕威脅恐嚇,少年都堅決賴在她那里不肯走。
橋花快要瘋了,拿起電話就要打給沐山,想叫他趕緊把兒子領回家去,剛按下第一個數字鍵,她便發現少年的臉色霎時發了白,連肩膀都在顫。
她這才知道,少年是真的很害怕他父親。
渴望反抗,又懼怕父親的威嚴,明明內心無比緊張,卻還是努力在她面前硬撐著。
真是小朋友。
橋花輕嘆,撥通沐山的電話,語氣切換到親切又熟絡的交際模式:“沐老板嗎?真不好意思,今天我店里有一批貨出了問題,幸好有您家小少爺幫忙才沒有釀成大錯,結果一不留神就忙到這么晚了,實在太抱歉了,您看今晚就讓他睡在我店里行嗎?正好明天我還想請他吃頓大餐好好感謝一下呢,好的,放心,再見。”
掛完電話,橋花看向表情呆呆愣愣的少年,沖他眨了下眼:“搞定。”
少年眼里的擔憂和害怕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純凈羞赧的笑容。
年少之人的愛意總是來得迅猛而又熾熱。
一點即燃。
沐煦曾經單調乏味的生活中,就這么開出了一朵明艷而又灑脫的橋下之花。
在那個最稚嫩也最勇敢的年紀,他愛上了她。
他以向她學習經營模式為理由,三天兩頭跑去她店里待著,橋花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沐煦認真聽著,然后,悄悄地,在不會被她注意到的時刻,用溢滿愛意的眼神溫柔凝視她。
“這橋花太騷了,居然父子通吃。”
又一次來找橋花時,沐煦聽見旁邊店里的人在這么議論她。
他毫不猶豫地沖上去與對方撕打起來,拳頭重重揮向那人的臉。
橋花被聲音驚動,急忙趕過去,看見那個矜貴的小少爺,此刻像一頭發怒的獅子,在為她而戰。
“你們不配提她的名字。”沐煦當著眾人的面,一字一頓。
那一刻,橋花明白過來,這個少年,暗戀著她。
她的第一反應,是果斷將沐煦趕走,從此再也不見他,可他滿臉的傷痕又讓她狠不下心。
橋花拿著酒精棉球,動作溫柔地幫沐煦處理傷口,沐煦低眸看著她,眼底的愛意洶涌溢出,再也無法隱藏。
她說:“那些人平時最愛嚼舌根,不用理他們。”
沐煦認真道:“謠言如果不及時制止,會愈演愈烈的,對你名聲不好。”
橋花笑笑:“我才不在乎什么名聲,他們愛怎么說怎么說,就算把我傳成妓女、小三也無所謂,留著好名聲做什么?等著嫁入王室嗎?誰稀罕?”
沐煦攥住她的手:“我不會讓任何人那么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