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煢煢撿起地上那副紅手套,非常用力地抱在懷里,低喃:“謝謝你讓我意識到,原來我是愛著紀寒燈的,就像他愛著我一樣。怦然心動的愛。撕心裂肺的愛。刻入骨髓的愛。”
“閉嘴。”沐煦沉聲道。
“天。”許煢煢一邊落著淚,一邊笑起來,“我好愛他。”
愛他小心翼翼的眼神,愛他脆弱委屈的淚,愛他熾烈無畏的吻。
愛他的堅定,愛他的隱忍,愛他的執著。
愛他無論何時都會張開雙臂,緊緊擁抱她。
“可他已經死了。”沐煦嘲諷。
“那又怎么樣?”許煢煢仍在笑,“縱然他變成僵冷尸體,你也連他的一塊小小尸斑都比不上。”
死亡,真是殘忍而又浪漫。
它讓人類平時堅守的倫理準則變得廢棄無用。
它讓外界的眼光,流言,謾罵,都不再重要。
它讓她在永遠失去他之后,終于承認愛上他。
許煢煢轉過身,將沐煦拋在雪地里,抱緊懷中的紅手套,踉蹌著,朝路燈的方向走去。
沐煦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渾身骨頭都在疼,幾乎要咳出血來,她剛才踹的每一腳都下了狠勁,差一點就要擰斷他的脖子,他憤懣地咬牙切齒,張口而出的卻是笑聲。
真夠狠啊,許煢煢。
她會報警,說出一切,他會坐牢,判刑,會像沐山一樣凄慘死去。
追上去攔住她?撲倒她?拉著她同歸于盡?
算了吧。
算了。
沐煦摘下脖子上的灰格子圍巾,踩著雪堆,將圍巾掛在了那棵老槐樹的樹干上,垂落,打結。
橋花,我來陪你了。
沐煦將腦袋伸進打結的圍巾里,熟悉的肥皂氣味瞬間包裹了他。
他討厭極了這個味道。
廉價。土氣。下賤貨。
他永永遠遠也不會喜歡上這個味道,更不會喜歡上她。
之所以放過她,只是為了讓她活著孤獨終老。
僅此而已。
沐煦直視著不遠處那個背影,心想,他愛的人從始至終都是橋花,只有橋花。
可他最后喚出來的,卻是——
“煢煢。”
如同往常一般,溫暖和煦的語氣。
她聽見了,但沒有回頭。
樹干上的積雪落了下來。
許煢煢走到路燈下,低頭看著紅手套上的血跡,那是紀寒燈的血。
她慢慢跪了下去,如懺悔,如哀泣。
神明說,恭喜,幸存者。
恭喜你,迎來無邊孤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