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朝陽一路向下。
十八梯在陽光下活了起來,所有店鋪次第開門,小攤小販走街串巷,叫賣聲洪亮,錄像廳里放著港片兒,時而傳來一陣哄笑聲,販夫走卒,打把賣藝,旅店、茶館、酒館、飯館、麻將館......,擺地攤的、賣針線的、掏耳屎的....。
陳舊雜亂,但熱鬧非凡。
這里,才是屬于他的世界。
吳朝陽一條條街巷走過,逐條記在心里,豎街橫巷,上坡下坎,彎彎拐拐,串聯成七街十六巷。
厚慈街,十八梯七街當中最下面一條街,這里是貨物聚集的地方,也是棒棒扎堆攬生意的地方。
吳朝陽找了家臨街面館,終于吃上一碗熱騰騰的面條,連面帶湯,吃得干干凈凈。
那副恨不得把碗一起吃掉的樣子,把面館老板都看呆了。
吃完面,吳朝陽并沒有離開,整個下午就坐在那里。
面館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面善健談,自稱姓孫,也不是本地人,下午生意不忙,有一搭沒一搭跟吳朝陽閑聊。
“小吳啊,想當棒棒?”
吳朝陽點了點頭。
“看了一下午,看出點門道沒有?”
吳朝陽想了想說道:“膽大,心細,臉皮厚。”
孫平貴咦了一聲,他本來想賣弄下老江湖的見識,沒想到吳朝陽一語中的,讓他有些不服氣。
“具體說說。”
吳朝陽指了指下方,上下的人群中,一個中年婦女提著一個大箱子正吃力地往上走,幾個棒棒上前詢問均被拒絕,最后一個還被她大罵了一頓。
離中年婦女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穿著比較時髦,打著耳釘的年輕男人,身后跟著個提著兩袋子肉的棒棒,看袋子的大小,一個袋子也就十來斤的樣子。
孫平貴瞇了瞇眼,他雖然不是棒棒,但在十八梯開面館二十多年,什么沒見過沒看過,像吳朝陽這種沉得下心穩得住的年輕人,還真是不多。
“以后到我這里吃面,給你打八折。”
“嗯?”吳朝陽回過頭,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驚訝。
孫平貴深吸一口煙,咧嘴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感覺跟你投緣。不過你所看到的還遠遠不夠,江湖的水,遠比你想象的要深。”
說著,孫平貴停頓了一下,感覺力道不夠,又補充說道:“深不見底。”
吳朝陽能感覺到孫平貴的善意,問道:“孫叔,能給我講講嗎?”
孫平貴想了幾秒鐘,搖頭道:“我只是個賣小面的,哪里講得清楚江湖的事,反正沒有你看到的那么簡單就對了。”
吳朝陽笑了笑,“謝謝孫叔。”
“別小看十八梯,現在雖然沒落了,但曾經可是江州最繁華的地方,出過無數風云人物。”孫平貴語氣中充滿了對過去的懷念,就像在懷念一個熱血沸騰的時代。
“不過,太陽底下無新事,江湖從不會老去。哪里都差不多,哪個時代都差不多,哪個行業也差不多。”
吳朝陽望著孫平貴,突然覺得這個看起來瘦瘦矮矮的男人高大起來。
孫平貴笑了笑,“別這么看著我,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十八梯曾經的一位大人物說的。”
說著,孫平貴指了指吳朝陽的位置,“當時,他就坐在你這個位置吃面。”
“現在呢?”吳朝陽問道。
孫平貴指著十八梯頂端,“十八梯之上有座天門,大人物當然是鯉魚躍天門,沖天而去。”
吳朝陽望向云端,哦了一聲,回過頭問道:“孫叔,十八梯的房租大概是什么價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