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迦南說道:“他們對你的評價超乎我的想象,你知道嗎,他們提起你名字的時候眉飛色舞,那種發自內心的欽佩藏都藏不住。你知道是為什么?”
吳朝陽又搖了搖頭。
曾迦南說道:“因為他們心里有憋屈,有憤怒,有不滿,但又無力改變。你做了他們想做但又不敢做的事情。”
吳朝陽哦了一聲,他沒細想過這個問題,但曾迦南一點,他就明白了過來。
再次看向曾迦南,覺得不愧是天京大學的大才女,才來短短一天時間,與人聊了幾句天,就能把事物的本質分析得如此深刻透徹。
曾迦南見吳朝陽眼中帶著欽佩的眼神,得意的笑道:“我聰明吧?”
吳朝陽咧了咧嘴,很想說,你要是不說這句話,倒確實是很聰明。
曾迦南拿起筆和小本本,“趕緊給我講講?”
“講什么?”
“你的故事我都是聽別人說的,每個人都把你吹上了天。我想聽聽,在你的視角下,這些事都是怎么發生的?”
吳朝陽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道:“沒他們傳的那么神。”
吳朝陽把十八梯棒棒行業的規矩簡單講了一遍,停下來等著曾迦南記錄。
曾迦南邊走邊記邊說道:“我爸說的沒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吳朝陽看著曾迦南,心想,曾迦南的父親肯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要不然曾迦南一個還未畢業的大學生,哪怕是天京大學的大學生,也應該會對這種事情很驚訝很好奇,但是她的臉上一點也沒有,好像她早已知道江湖的樣子,十八梯的棒棒行業理應這么復雜。
“我只是想活下去,所以才不得已奮起反抗。”
“沒想過離開嗎?江州這么大,還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想過,但是世間處處是江湖,到了別處的江湖,要是別人還是要趕我走,我是不是要繼續逃離,最后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曾迦南突然停下記錄,盯著吳朝陽看了半晌,哎喲一聲撞倒電線桿上。
“你沒事吧?”吳朝陽本來是想提醒,但剛才被曾迦南看得心臟突突跳,一下子慢了半拍沒來得及。
曾迦南揉了揉額頭,“沒事沒事,小時候摔習慣了,頭鐵。”
吳朝陽哭笑不得。
曾迦南又問道:“你們棒棒中,有沒有什么特別感動或者說令你內心感觸比較深的人和事?”
吳朝陽想了想,語氣沉重道:“有個叫張根生的老棒棒,體弱多病,靠著接點散活養大兒子,供他上大學。他平時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連抽煙都是去垃圾桶里翻煙屁股,最后卻因為兒子逼他買房而死,死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三天之后才被鄰居發現。”
曾迦南聽得眼眶微紅,“他兒子真不是人。”
吳朝陽嘆了口氣,接著說道:“還有個棒棒叫王超,牽著女兒當棒棒。”
曾迦南接過話道:“這個我知道,那天在小酒館他們提起過,鳳凰街那場大戰,他是導火索。”
“你恨他嗎?”曾迦南突然問道。
吳朝陽淡淡道:“談不上恨,站在他的立場,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要說心里面有沒有不舒服,那肯定有。總體來說,應該是又可憐又可恨吧。”
曾迦南皺著眉頭思索了半晌,說道:“你不用可憐他,也不用恨他。他的認知配得上他的苦難。”
吳朝陽驚訝地看著曾迦南,這句話直接解開了他的心結,果然不愧是天京大學的高才生。
曾迦南笑了笑,“我大媽說,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苦難都是自作自受,受壓迫不敢發聲,受奴役不敢反抗,總是不切實際幻想著一覺醒來就天降一個救世主,把自己的命運完全交在別人手上,這樣的人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去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