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哦”了一聲,頗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意思。
“那么我們趕緊走吧。”
我打鐵趁熱,拉起他就往街上最高大氣派的酒樓奔去,尋一個可以臨窗遠眺的位置坐了,挑昂貴的菜點了幾樣,再要一壺上好花雕酒。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八成是個富家公子。
我點好了酒菜,方才有空仔細打量他:一身淡藍色的長衫,身材消瘦頎長,眉目疏淡,一雙細長鳳目,笑起來有絲絲細紋,用言情小說里經常用的一個詞叫:人畜無害。
我打量他的時候,他正望著窗外,似乎也知道我在看他,卻不動聲色。窗外月影婆娑,他的臉在搖曳的燈火里或明或暗,嘴角微微彎起隱有笑意,像掛了一抹月光般動人。
在這稍顯吵雜的夜晚,我與他相對坐著,街上的人聲已漸漸低下去,慢慢遠了。燈火卻還沒有滅,依然是流光溢彩的,我突然覺得有股莫名的安靜從心底涌上來,把紅塵喧囂一一過濾了。
他目光眺望的地方隱約有一座古城。
我心念一動,道:“那地方莫非是三國城?”
他點頭,忽然輕輕吟道:“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我接口道:“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頗有懷古幽情的意味。
“周公瑾真是位了不起的英雄。”
他輕嘆道:“可惜英年早逝,死的太早了。”
我不以為然地說道:“死的正是時候。”
他一怔,道:“愿聞高見。”
“所謂‘英雄亦到分香處,能共常人較幾多’,英雄也有無法戰勝的東西,與其垂垂老去,黯然枯萎,不如華麗謝幕,及時退場,何況他的死還省卻了吳王在友誼和江山之間的兩難選擇。”
我說完仰頭又喝了一杯,忽見他雙目炯炯地看著我,眼里大有欣賞之色。
“想不到容公子有如此見地?佩服!為此高論,當浮一大白!”
我立刻面色發燙,端起酒杯掩飾尷尬。這番話當然不是我的高論,而是我在網上看來的,若真的要問我對周瑜的印象,我一定會說,他長得夠帥!眼下幾杯熱酒下肚,我已經有些暈乎乎了,趁著還沒醉死,趕緊撤吧,但是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兄臺,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休息了,改天由小弟作東,我們再喝個痛快,告辭!”
他倒也識趣:“不知容公子住在哪里?我送你!”
我連忙搖手道:“不用不用,我認得路。”
“你身體不適,萬一路上著涼就不好了,還是用我的馬車送你回去吧。”
“你怎知我身體不適?”我雖然喝多了,但腦子還沒有完全昏掉。
“你眉間發青,雙手冰冷,顯然是體內寒氣過盛所致。”
我打消了疑慮,笑道:“沒想到你懂的還挺多……”
我打著飽嗝,起身往樓梯口走去,剛一摸到樓梯的扶手,胸口一陣翻江倒海,“哇”的一聲全都吐了出來,體內似乎有兩股冷熱之氣上下亂串,忽冷忽熱,難受得厲害,竟然兩眼一黑,一頭栽下去,什么都不曉得了。
迷糊間,感覺就像被人塞進了冰箱,瑟瑟發抖,連眉毛頭發都結了冰也未可知,僅憑借著混沌之間的本能,探索一點溫暖,似溺水的人尋求救命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