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陽光掠過秦淮河的上空,河水不動聲色地向前流淌。
艷少沉默不語,整張臉藏在陰影里,眉頭微微蹙著,眼眸半垂,目光晦暗,眸中似有妖嬈霧氣般叫人看不真切。他的手里握著一個精致的青瓷杯,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身的繪紋。青瓷杯里的茶已然涼透了,原本碧青澄亮的茶湯漸漸顯出苦澀不堪的底子。
靜默中,林晚詞忽然笑了起來。艷少微微抬眸,看定她。
她用一種略帶揶揄的口吻說道:“傳言都說先生喜怒不形于色,為何此刻我在先生的眼中看見害怕二字,是因為關心則亂嗎?”
艷少不語,嘴角卻微微浮起一抹苦笑。
林晚詞近乎嘲諷地說道:“我真搞不懂,如今這個容疏狂究竟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值得楚先生你——”
艷少的目光倏忽變得冷銳。
林晚詞輕咳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氣氛卻不可避免的尷尬起來。
艷少無疑也意識到了,他靜默一下方才道:“不錯,疏狂是有很多不足,和你比起來,她不夠聰明,所以你看不起她——但是,假如你以為自己美麗聰慧,就更有理由得到幸福的話,那你就錯了。幸福大多屬于平凡的女子,像林小姐這樣的人過于出色,命運不允許你平凡。”
林晚詞不語,那張美麗的臉越發蒼白,雙手垂在袖子里五指緊握。
艷少繼續道:“而且我的妻子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我特別不喜歡聽到有人質疑她。”
林晚詞很快地恢復常色,一雙白玉般的手輕輕拂過衣袖,站起身來致歉,微笑道:“對不起,我剛才失言了!先生這一番話,我必定牢記在心。”
艷少淺淺一笑,道:“如此最好。”
林晚詞從容自若,續道:“楚夫人既然生死未卜,尋找寶藏的事便暫時放一放吧,御馳山莊的人仍將盡全力協助調查此事,一有消息便會告知楚先生,我尚有事,先走一步。”
艷少不動聲色道:“有勞林小姐了。”
林晚詞嫣然一笑,微微欠腰告辭而去。
艷少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下,兩道劍眉好似春日里的兩片葉子一般慢慢舒展開來。
樓上人來人往,唯有他始終在雅閣里坐著,沒有動,手里的茶杯也一直握著,已然冷卻多時的茶水忽然漸漸冒出了一絲熱氣。
他似乎連杜杜鳥進來也沒有察覺,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樣子。
杜杜鳥也不敢打擾他,自己倒了一杯茶,觸唇是冷的,不由得一愣,抬頭看看艷少手里的茶杯,再看看自己的,忽然明白了過來,驚得瞠目結舌。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武功很厲害,卻不知道竟然厲害到這種地步。
這時,艷少淡淡問道:“事情怎么樣了?”
杜杜鳥回過神來,拿出與生俱來的吹牛本領,道:“我親自出手當然是馬到功成……”
忽然瞥見艷少嚴肅的臉色,便住口,從懷里掏出一包東西遞了過去。
這個東西由碧青色的布料包裹著,白色絲帶纏繞在外打了一個飄逸的蝴蝶結。艷少接過來,也不打開來看,只用手摸了摸,微微蹙起眉頭,然后又摸了摸,神色一變,唇畔浮起一抹似哭要笑的表情。
杜杜鳥認識他以來,從不曾見過他一瞬間有如此豐富的表情,不覺有些奇怪,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東西,反正他摸到手里只是一小團布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