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這還真是意想不到的回答啊。
“其實天下的山都是差不多的……”
“峨眉山不一樣。小時候,我聽說站在峨眉山的山頂上可以望見昆侖山和圣潔的雪峰……”
我蹙眉道:“這是誰在胡說八道……”
他瞪著我:“你怎么知道是胡說八道?”
我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昆侖山好遙遠,怎么可能望得了那么遠?”
他不言語,轉頭望住艷少。我回過神來,看著艷少道:“不會吧?是你告訴他的?”
艷少的嘴角泛起微笑,帶些緬懷的口吻感嘆道:“是啊,峨眉山的高峻、神秘、空寂,風景之幻麗幽深,實在是人間仙境。”
杜杜鳥忍不住插話道:“我覺得還是山下的世界好……”他不敢大聲,只在嘴里含糊地嘟嚷著:“山上冷清清的,一年到頭也看不見幾個人,山下有美酒佳人……”忽然見到大家都看著他,便住嘴不說了。
我轉向鳳鳴,非常溫柔非常母性的地安慰他,道:“可憐的孩子,你既然這么喜歡峨眉山,那我們就多住些日子,讓你盡情得玩個夠!”
他似乎被我的語氣搞懵了,只管低頭吃飯,也不答話。
艷少似笑非笑看我,手握著一只碧玉茶杯把玩。
我感覺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便曲指敲了敲桌子,干咳一聲道:“鳳鳴,我跟你說話呢。”
他自碗里略略抬起頭,睫毛覆蓋住眼臉,輕聲道:“我不說話是為你好,否則你今晚只怕又要不好過……”
艷少聞言差點被一口茶噎住,大笑不止。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稍后明白過來,直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這一瞬間,我無比懷念那個少言寡語、沉默內斂的鳳鳴。
說起來,這一趟出行是真正的了無牽掛,全身心放松,兼之天氣太熱的緣故,一路上走走停停,直走了十多天,方才進入四川境內。江湖道上關于御馳山莊的事情已經傳得紛紛揚揚,流言漫天,各種版本都有。
這一日傍晚,我們在一個小鎮投宿,同店有幾個江湖中人,一整晚上談論最多的便是御馳山莊,說起林千易與艷少在太原的那一戰,對御馳山莊可謂是極盡奚落嘲諷之能事,把艷少吹捧得猶如戰神,聽得我們暗暗好笑。這也難怪,江湖老大的地位被御馳山莊霸占了一百多年,武林同道們出頭之日遙遙無期,有些怨氣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當他們提到林晚詞的時候,態度就完全改變了,異口同聲稱贊,絲毫不吝溢美之詞,更把聊城那一戰說的繪聲繪色、活靈活現,仿佛親眼所見一般,至于她的美貌,那就是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戶仰頭看。最后說到她的香消玉殞,五人齊齊閉嘴。好大的一片留白。
他們本來說得口沫橫飛,神采飛揚,店里的人全都為之吸引,聚精會神地側耳傾聽,這時他們忽然不說了,倒顯得周遭好一陣安靜。
杜杜鳥被他們成功的煽出兩滴眼淚,啪嗒一聲跌落在桌面上,格外的響。
我向來只見這小子吊兒郎當、沒個正經樣,想不到對林晚詞倒是真心,便忍不住摸摸他的頭,安慰道:“別難過了,像林晚詞這樣的仙子,連老天爺都喜歡,所以招她回去呢。”
誰知他居然難以自抑,一下子抱住我的胳膊痛哭起來。我只得好言細語地勸慰他。他卻哭得越發厲害,惹來若干奇怪探究的目光。艷少的眉頭越來越緊,我只好朝他無奈的苦笑。
終于,鳳鳴忍不住,提起杜杜鳥的后脖衣襟,道:“你還沒完沒了!”說著將他一路提上樓去。
我松了一口氣,正準備吃點東西,忽然一陣惡心,奈何大庭廣眾之下只好皺著眉頭強忍下去。
艷少放下茶杯,問道:“怎么?”
我道:“大概是天氣太熱了,沒什么胃口。”
他稍稍沉吟,向店里的伙計問明了鎮上的醫館,要帶我去醫生,診斷的結果居然是……懷孕了!我們倆開始都有些木木的,彼此傻看著一副似哭要笑的樣子,不知所措。艷少恨不得把我當國寶保護起來,一整晚上撫摸我的肚子,那表情像個好奇的孩子。
隔天晚上,我被勒令早早上床睡覺,可是我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他有動靜,爬起來一看,卻見他捧了一本書在燈下翻看。
我奇道:“什么書看得這么入神?”
他頭也不抬,道:“《金匱要略》”
“講什么的?”
“講女人妊娠的……”
“天……”我撫額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