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跟你講過我的事了?”
皇后點點頭。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范閑是葉輕眉的兒子?”
范閑?
葉輕眉的兒子?
皇后內心又是一震,因喝酒而生的酡紅變得異常蒼白,因為她從上述關系中理出一個令人恐懼的邏輯。
太子跟她講過,范閑是慶帝命紅騎接來京都,又準備將長公主李云睿的女兒林婉兒嫁給他為妻,嫁妝就是內庫,而且范閑還有一個身份,陳萍萍的心腹費介之徒,監察院提司,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陳萍萍是什么心思-——以后監察院會是范閑的。
內庫是慶國皇室的經濟命脈,監察院權勢滔天。
皇帝要干什么?
不滿意太子和二皇子嗎?還是說放不下對葉輕眉的感情?
無論動機是什么?一旦范閑得勢,她和她的兒子都不會有好下場。
楚平生將葫蘆里的酒倒入杯中,細打量釉色,淡淡說道:“也是,早朝才知這則消息,便往福寧宮跑商議對策,若是被當皇帝的爹知道,只怕不會高興,這點政治頭腦,太子還是有的。”
他把杯子放進皇后手里:“干杯。”
酒葫蘆和酒杯相撞,聲音很悶,十分渾濁。
皇后機械地移動酒杯到唇邊,一點一點吸干里面的酒水,目光跟著慢慢上抬,聚焦至楚平生雙眼:“伱……你告訴我這些,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嘛……”
楚平生打量一眼偌大的福寧宮:“我聽聞皇后娘娘被囚冷宮,煎熬度日,故心生不忍,特地來這里相伴暢飲,把酒敘談,以解皇后娘娘清冷寂寞之苦,這個理由你覺得怎樣?”
這鬼話……誰會信!
皇后搖搖頭,一臉厲色,頗具威儀地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楚平生瞥了她一眼,很隨意地道:“聽說你很怕黑……騎?”
一個“黑”字,一個“騎”字,好似突然刺入心口的長劍,她向一側歪倒,酒杯落地,骨碌碌滾出三尺才停。
她又一次想起當年的畫面,族人被陳萍萍的人屠戮,那些慘叫,那些血,那一張張死不瞑目的臉,一雙雙想要抓住什么的手。
她不敢看,只是蒙住頭,蜷縮在被子里不住哆嗦。
“這么多年了,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
楚平生探手虛抓,三尺外的酒杯似極輕的鴻毛一般落入掌心。
“懷疑?懷疑什么?”
嘩……
酒葫蘆里的酒汩汩而出,注入杯中。
“葉輕眉死了,她的遺產落入誰人之手?你的家族完了,對誰有利?誰可高枕無憂?這些……我不相信你住了這么多年冷宮就沒有想過。”
楚平生又把倒滿酒的杯子遞出去,過了很久她才接,而手指才觸碰杯面,又猛地縮回去,雙眼瞪直,輕輕搖頭。
“別說了,別說了……”
她當然想過,而且想的很清楚。
葉輕眉死了,內庫和監察院成了皇家的,皇家是誰的,李云潛的。
她的家族完了,做姑母的皇太后和她就失去了在朝堂攪風攪雨的根基,那么整件事誰是獲利最大的一方?
慶帝李云潛!
雖然她也意識到了關鍵所在,但是考慮到李承乾被立為儲君,她將這些情緒深埋心底,每日依靠酒精麻醉自己才能忘掉煩惱,昏然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