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潛贊賞一句,揮揮手,示意范閑退下。
“范協律稍候。”
李承澤突然叫住范閑,從食案后面走出,屈膝跪倒:“父皇,兒臣有話想說。”
“講。”
“兒臣覺得,范閑之文采還在武勇之上,若將來年春闈交由范閑主持,必能激發我大慶生員才子圖強之志,成就一段佳話。”
“……”
李云潛用筷子撥了幾下食盒里的牛肉,默不作聲,只以眼角余光掃了掃范閑和楚平生。
太子李承乾看著自己的二哥,眉頭緊鎖,目光凝重。
云之瀾挑撥完楚平生和范閑的關系,現在輪到二皇子挑撥他們的關系了么……
當然,比較云之瀾的小兒科,李承澤的操作可是騷多了。
楚平生和范閑因為林婉兒的歸屬問題關系不睦人所共知。
這么多年來,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這三個從一品職位都空著,今年突然給太子找了個老師,按理說,教太子詩詞文章的老師,理當是久負盛名之學士,然而這幾個月來楚平生都干了些啥?眠花宿柳,縱情聲色,酒品還不好,上打靖王世子,下揍青樓龜公,比京都城的紈绔子弟還紈绔子弟。
范閑呢,在靖王世子舉辦的詩會上以一首七律一鳴驚人,又寫出紅樓這般膾炙人口的話本,民間甚至為他冠以南慶詩文第一的稱號。
令其主持春闈確實能夠服眾,可是這樣一捧一踩,楚平生那個大老粗或許沒有想法,太子殿下必然臉上無光。
站在李承澤的立場,等于當眾惡心太子太師,報復楚平生在淑景宮的所作所為,又能激化范閑和太子的矛盾,令其倒向自己一邊,從今往后共同抗衡抱上白風大腿的太子。
偏偏別人還不能說什么,因為夸范閑干得好的人是李云潛,夸范閑文采好的也是李云潛,干得好且文采好自然該賞,他這個當兒子的就是隨著父皇的心意說話,沒有夾雜個人利益。
啪。
李云潛將筷子拍在桌上,揚了揚大袖,收了收雙腿,挺直脊梁說道:“距離春闈還有數月之久,到時候再議吧。”
太子有太子的立場,李承澤有李承澤的小九九,他當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當初讓太子拜楚平生為師的目的是什么?很簡單,緩和雙方的矛盾,對白風釋放善意。
但是相應地,這帶來一個問題,如果太子和楚平生一條心了,他還能穩坐龍椅么?
所以楚平生成為一品大員后放飛自我,夜眠花船,流連酒肆,太子時常感嘆似這等有損皇家聲譽的老師,拜,不如不拜,他說起此事同樣搖頭,但實際想法卻是樂見此景。
如果楚平生發奮圖強,用心政務,他反而會傷腦筋。
就目前的情況,李承澤提議讓范閑主持春闈,若因此令太子和楚平生同仇敵愾,關系升溫,那事情就不妙了。
“是。”
眼見皇帝不允,李承澤只得作罷,轉身回到食案后方坐下。
范閑也要歸位,不想一直沒有說話的莊墨韓將他叫住。
“陛下,此子便是范閑?”
“正是。”李云潛說道:“莊先生認識他?”
“讀過他的詩。”
莊墨韓沉吟片刻,搖頭晃腦道:“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好詩啊,好詩,不過……”
他的一句不過,惹得場下眾人齊屏息,俱注目,范閑則是撇了撇嘴,面露鄙夷,直接離開上席,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喝酒吃菜,隨性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