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傷沒事吧。”
老黃擺擺手:“沒事,調息一晚再好好睡兩天就沒事了。”
“那把龍蛇,可惜了。”
“王爺若真覺可惜,不如把王妃的大涼龍雀補償給我,怎么樣?”
“老黃,你可真敢要,大涼龍雀我可是要留給自己兒媳婦的,怎么?你想做老徐家的兒媳婦?”
徐驍身上火氣全無,牙不疼了,臉也不捂了,微微傾身,手攏在大紫色的官袍里,像個富家員外一樣和兒子的馬夫開玩笑,林青確是一個麻煩,但也只是有些麻煩,聽潮亭下還有劍神李淳罡,袁左宗已然接到他的調令,率一萬大雪龍騎軍趕來陵州城,城外還有漁鼓營、琵琶營、鳳字營、龍象軍和鐵浮屠等數萬兵馬,偽天象算什么,王仙芝來了也要飲恨北椋,想他徐驍,世稱人屠,什么樣的場面沒有見過,就幾個江湖宵小王府縱火,劍挫黃陣圖,怎么可能讓他這種人亂了陣腳。
老黃說道:“話說回來,我覺得兩位世子還是出去避一避的好。”
“黃蠻兒自然沒問題,年兒的脾氣有些倔,若不是我讓姚簡看住他,沒準兒已經跑梧桐苑叫陣去了。”
“不會,老黃我對世子自問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一旦確定打不過,他比誰溜得都快。”
“對了,明天的事……”
“王爺放心,這點小傷,對付湖底老魁還是沒有問題的。”
……
清涼山上一場火燒了半宿,漁鼓營和琵琶營的士兵入城滅火,動靜自然不小,一大早,熱氣騰騰的包子鋪和餛飩攤前便圍滿好事者,豎起耳朵聽王府里傳出的小道消息,聽了些楚人行刺世子未果,便縱火添亂,毀屋近半,還殺了許多家丁的故事,消息靈通人士講得興起,繪聲繪色地描述那些被殺的丫鬟家里有多清貧,身世有多可憐,楚人施暴行兇的手段有多殘忍,而現場的氣氛,當真是男人憤慨,女人落淚,上早班的乞丐舉著手里的破碗,要把昨日在一位富家老爺馬車前面磕了十五個響頭換來的兩枚干凈銅錢捐給王爺重建府邸,讓那些楚人好好瞧瞧,北椋是打不垮的。
北椋有陵州,陵州城北有一座清涼山,清涼山上有一座椋王府,王府最后面是一面平湖,岸上建樓,樓高九層,其中放置徐驍率領北椋鐵騎馬踏江湖,由各大小門派掠奪的古玩奇珍,稀罕玩意兒,其中最具價值的,還要屬一樓和二樓的武功秘籍,引得無數江湖人士來此盜書,多數以失敗告終,不是丟了性命就是身陷囹圄,還有一些人選擇投靠北椋,對徐家俯首稱奴,比如為了白帝抱樸訣聽命徐驍的舒羞,為了飼神養鬼經甘心做狗的楊清風,還有個聽潮亭的書籍管理員,被徐鳳年親切地稱呼魏爺爺。
陵州城一番景象,聽潮亭前又是另一番景象,完全沒有受昨夜風波影響,不修邊幅的李義山攥著一把棋子,站在最高層俯瞰下面的戰斗,湖風揚起灰白長發,胡亂拍打著因長年累月不下樓呈現病態白的臉,他數了數手里的棋子,黑子五,白子三,又望望一身馬夫裝,站于水榭屋頂,左一招劍上劍氣重三斤,右一式浮沉飄搖四躲云,將鎖在湖底十幾年的老魁逼入絕境的黃陣圖,尋思最多再有一劍,勝負當分。
果然如他所料,劍匣再震,日耀劍出,一式風雪西天送觀音,風雪未現,劍氣一蕩,輕松撥開老魁的鎖鏈雙刀,懸在那位衣衫襤褸,水滴不停的北莽刀客頭頂,三斤劍與浮沉劍一左一右趁勢跟進,湖心老魁丟下一句“沒吃飽,不打了”,十分干脆地認輸投降。
李義山掂掂手里的黑白棋子,拿下支窗的木棍,輕輕合上紙糊的窗戶。
水榭后方二層小樓上,氣虛面白的青鳥倔強地站在直面湖風的外廊上,靜靜看著躲在一身白衣,腰挎雙刀的南宮仆射身后,正一臉驚愕望著自家馬夫的椋王世子。其實老黃武功極高這件事,她也是才知道,如果剛才老黃沒有出手,她就要下場迎戰老魁了,哪怕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可能會死。誰叫她是死士丙呢,為徐鳳年而戰,為徐鳳年而勝,為徐鳳年而死,便是她的人生信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