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六鼎咳血騰空,旋轉飛退,撞破黑煙,穿過火焰直往北去,頭下腳上釘死在徐鳳年所乘民船的桅桿上,順著垂發淌落的鮮血滴在魚幼薇臉上,武媚娘身上,嚇得她跌坐在地,尖叫不斷,那貓卻一口一口舔舐白毛,卻越舔越紅,急躁到一改平日的夾子音,哇哇嘶喊。
李玉斧跳到舵樓下方,靜看桅桿上的死人,吉不吉利還在其次,槍柄化絲帶著尸體橫飛百丈,插入桅桿又不至撞斷,這份對力道的精細把控,十個他也做不到。
徐鳳年向李淳罡投去求助目光,獨臂老頭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再展神通,騰空而起,袖子一揮拔掉槍桿,拎著吳六鼎的尸體回到干凈整潔的甲板。
方才的大浪幾乎推翻青州水師的黃龍大船,他們所在的民船未受影響,是因為他借了李玉斧的佩劍,劈波斬浪,解了困局。
楚平生隔著水面戰場與李淳罡對視三息,輕輕一躍,返回被青龍樓船啃掉一角的民船。
黃瓜兀自吃吃打量水面,看那些早跳晚跳都是死的官兵被沉船攪動的漩渦吞噬,看水面上浮沉不休的死尸,看那一個個龐然大物浴火傾覆,煙燼蛇行,看摟著木板水中漂流的殘喘士卒,看爭搶逃生舟抽刀見血的兵與將,看水平線那頭不敢靠近的赤馬、白鷂……
她要看的很多,一眼看不到頭。
林蕭在看,看鐵花紅日下閃爍銀光,綠蟻也在看,看碧空振翅,繞船三周抓著二狗向南飛的大雕,幾個呼吸便縮成小黑點,淡出視野。
只有趙鳳雅,指著趙珣、韋瑋使出吃奶的勁兒用手劃水的救生舟,求一人干翻青州水師三成兵力的主子不要放過那個六親不認的混蛋。從血緣上講,靖安王之子趙珣是她的堂兄。
咳咳咳。
濕漉漉的王初冬咳出幾口漁民直接拿來煮粥煲湯的春神湖水,幽幽醒轉,手扶船板茫然打量眼前場景,看見不遠處的青龍樓船沉到只剩船頭,包裹鐵皮的撞角燒得通紅,絕望地仰視碧空。湖面混亂不堪,雜物與士兵飄得到處都是,有些在動,有些一動不動。
“這是怎么了?”
她昏迷了一路,一睜眼便是青州水師大敗虧輸的場面,腦子有點不夠用。
沒人理她,除了對戰場無感的林蕭,握著堂兄用箭簇做的鐵花走到面前,蹲下打量一陣,插到她濕漉漉的頭發上,又打量一陣,捧腹大笑,笑得王初冬跟著抽動嘴角,想起沉入湖底的大黿,嗚嗚地哭起來。
“以后你就不住姥山島了,大黿死便死了,哭什么?”
舵手乘救生舟跑了,楚平生吩咐老徐去掌舵,安慰說開船和駕馬差不多,開啊開啊就會了,老徐黑著臉走進舵樓。
王初冬看著他,滿臉怨恨,心生費解。
“先餓她三天。”
望湖憤恨的趙鳳雅聽到,猛打激靈,僵硬轉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沒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