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越看著面前閉著眼一臉溫順乖巧的人,鳳眸微斂,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反問她,
“你可聽說過,北山之戰?”
司玲瓏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就聽赫連越聲音低沉,緩聲道,“北山之巔是一片連綿不見邊際的雪原,朕便是在那里救了它。”
司玲瓏原本還認真聽著,聽到這里,忍不住睜眼,滿眼都寫著疑惑。
【你救的它?不是它救的你?】
赫連越面色不動,十分淡定,且堅持。
沒錯,朕救的它。
他堂堂天子,怎么可能被一只狐貍救?
必須是他救的它。
敏銳地察覺到赫連越身為帝王作祟的自尊心,司玲瓏選擇收回自己的質疑,接著聽。
赫連越將她的眼睛重新蓋住,斂去自己眸底的沉芒,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北山之戰,祿王軍戰敗后逃入雪原,朕帶人追擊,卻因暴雪迷失在雪原,當時大軍糧草盡絕,若不出及時出山,所有人都會命喪雪原。”
司玲瓏對這個版本并不意外,自然接話,“然后雪殺出現了,它把你們帶出了雪原。”
赫連越看她一眼,駁回了她的版本。
“它被人逮住了準備做口糧,朕救了它。”
都說了是他救的它,非不信。
雖然是救了它,但是赫連越當場便強制要求小狐貍報恩,要求它將隊伍帶出雪原。
“它雖是幼狐,但極具靈性,果真為我們帶了路……”
赫連越說到這里聲音微頓,后面便消了音。
司玲瓏心下吐槽,【以雪殺那個臭脾氣,你當時指定還對人威逼利誘了。】
這么想著,眼尾感覺著赫連越沉默的動作,卻覺得有哪里不對。
以故事邏輯來說,雪殺不只是救了赫連越,而且是救下了他的大軍,這樣的功勞,被帶回來嬌養,也并不難理解。
但司玲瓏卻還是莫名覺得,赫連越這話似乎沒說完。
忍不住睜開眼,想要看看赫連越的神色,然而剛要動手,原本按在她眼尾的帕子就直接蓋上了她的眼睛,伴著赫連越的一聲低語,“閉好眼睛。”
司玲瓏撅了撅嘴,心下卻是篤定,【赫連越肯定沒跟我說實話!要不就是還有后續不跟我說!哼。】
赫連越聽著她的心音,只淡淡挑眉,不得不說,某些時候,這女人的感覺著實敏銳。
但,他確實沒有騙她。
只是他說的也確實并非全部。
他和他的人誤入雪原是真,他放了狐貍,又在狐貍的指引下找到出山的方位也是真,但當他們好不容易出山時,迎接他和一萬黑甲軍的卻非柳暗花明,而是……他兄長的埋伏。
那時赫連越方知,北山之亂是真,但祿王軍也不過是他兄長手中的棋。
借他之手除去祿王軍,再趁機除了他。
而這一切皆是先皇的默許。
只因他命他的黑甲軍在他寵妃生辰時兵演助興時遭他拒絕。
何其荒唐。
一萬黑甲軍為護他死了三千,剩下的七千人護著他躲回雪原,他帶著人在雪原游蕩一個多月,七千人,被凍死的,被餓死的,傷重而死的,每天都有無數人倒下,到最后,只剩三千余人。
倒下的尸體引來狼群的追趕,殺了狼群又來新的。
最后,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再也走不出去時,那只小狐貍又出現了。
小小的一只,騎在一只大狐貍的背上,一副十分驕傲的模樣,身后還跟著一群雪狐,那情景,赫連越至今都無法忘懷。
偏偏它們真的趕跑了虎視眈眈的狼群,白天為他們引路,夜里為他們取暖,硬生生將他連同三千黑甲軍帶出了一望無際的雪原。
本以為就此緣盡,卻不想它丟下狐群直接賴上了他。
赫連越那時看著那抱在自己肩頭的小小一團,還有身后那狼狽的黑甲軍,在那日的晨光里,他決定奪位。
只有將至尊之位抓在自己手中,才能守住那些他想守住的脆弱、不堪一擊的生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