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香師是一位四十余歲的婦人,穿著繭綢比甲,頭發梳得一絲不亂,戴著赤金一點油的耳丁,像個大戶人家的管事媽媽。
浮蘇帶著玲瓏來見她,她曲膝行禮,玲瓏和她說話,她指指嘴巴,微笑搖頭。
玲瓏詫然,看向浮蘇,浮蘇輕聲道:“她能聽到,只是啞了,但她會寫字,你要問只管問,她筆答回你。”
玲瓏心下一片凜然,這種耳聰卻口啞的,大多都是后天造成。
生病所致?應該不會。
浮蘇見她目光閃動,欲語又休,柔聲道:“她啞了,這條命卻能保住,也是件好事。”
制香師要調制的,除了普通香料,定然還會涉及宮中和宅中的秘辛,死人是不會說話的,啞巴也是不會說話的,所以當啞巴要比當死人更好。
玲瓏與那婦人隔了黃花梨的長條幾坐下,浮蘇善解人意地轉身出去,雕花木門在她身后輕輕關上。
玲瓏問那婦人:“您怎么稱呼。”
婦人提筆寫下:連環。
沒有夫姓,她雖然做婦人打扮,卻是未嫁之身。
玲瓏沒有猶豫,也沒有試探,像當初對待孫三娘子一樣,把自己的要求直截了當告訴連環。
連環重又提筆:能。
玲瓏松下一口氣,她起身告辭,離開那間屋子。
浮蘇站在廊下,見她出來了,笑盈盈迎過來:“你放心吧,這陣子她都會住在這里,除了我和你,她見不到任何人。”
玲瓏明白,石二把連環軟禁了。
她心里感激師父做事妥貼,可又有些憐憫連環,她想起連環面容平和,毫無懼色,也不覺委屈。她在心里嘆口氣,一個有特殊技能的人,她這一生可能過得都是這種生活,習已為常。
她回到后院,石二已經不在,浮蘇又拿了一只裝得沉甸甸的八寶攢盒給她,還給她一只五色斑斕的風車,說是剛讓人到街上買回來的。
玲瓏舉著風車,抱著攢盒被熱情過頭的浮蘇師母送出大門,走出好遠,她這才看看那只風車,浮蘇知不知道她讓連環做的事啊,竟然還把她當成吃零嘴玩風車的小孩子。
浣翠見到風車時比她興奮,隔了車簾把風車探出去,風車被吹得呼啦啦直響。
回到西府時,天已黃昏,杏雨急得正在屋里轉圈圈,見她回來了,連忙把白露和喜兒叫進來,說起她走后的事情。
“大老爺和大太太過來了,三老爺也回來了,大老爺和三老爺陪著老安人關上門在屋里說了好一會兒話。海棠姐姐說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只是聽到老安人不停地哭罵。”
“二小姐上吊被救下來,這會兒送回容園了,就是屋里躺著呢。”
“因為二小姐上吊,四太太撲上去撕大太太的頭發,說是大太太逼死二小姐,被鄭嬤嬤推了個跟頭,四太太就坐在地上哭天搶地,說金家爛了規矩,奴才也敢打主子了。”
“三爺和四爺出去就沒回來,這事讓老太太知道了,就讓人去找,結果三爺和四爺不但被找到了,還和顧世子一起回來了。”
聽到這里,玲瓏吃了一驚,忙問:“你說什么,顧錦之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