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檣遠眺,看隔江螺髻離離,說的就是獅子山。
“那里是龍灣吧。”
顧正臣看去,在獅子山的西北方向,有一處地勢開闊之地,前面還是一處港口,有往來船只匯聚于此。而在港口之后,則是一座城堡,如同壯如鐵石的大漢,守護著秦淮河的門戶。
“沒錯,那里就是龍灣!”
一個中年人沉聲說話。
顧正臣打量了下中年人,布衣之上打著幾個補丁,腳下穿的是草履,臉消瘦,一寸胡須,一雙小眼透著精明,身上還透著一股墨的味道,拱手道“在下顧正臣,敢問兄臺?”
“胡大山,金陵里的一介商人,做點買賣。你們這是初來金陵吧,正好今日空閑,不妨我帶路。”
吳大山豪爽地說。
梁家俊不以為意。
商人?
如此寒酸的商人少見,也不知做的是什么買賣,竟困頓到衣服鞋子都買不起。
顧正臣緩緩說“胡兄該不會是徽商吧?”
“哦,何以見得?”
胡大山有些詫異。
顧正臣垂手笑言“只是揣測,聽聞徽州人為儉嗇而務畜積,貧者日食兩餐,富者食三餐,也不過是稠粥。還有人說,徽商出行,不露錢財,布衣草履,徒步肩挑,尋常之事。胡兄既是商人,又熟悉金陵,想來不會果真困頓如此吧?”
不同地域,不同風土。
胡大山哈哈大笑起來,點頭稱贊“如今這年輕人了不得啊,沒錯,我是徽州歙縣人。”
“歙縣,好地方。”
顧正臣稱贊。
胡大山狐疑地看著顧正臣“你去過歙縣?”
顧正臣微微搖頭“不曾,但聽過歙硯。南唐后主曾說‘歙硯甲天下’,東坡先生言歙硯‘澀不留筆,滑不拒墨,瓜膚而縠理,金聲而玉德’。作為讀書人,誰不想要一方歙硯?”
胡大山抬手贊佩“歙硯甲天下,這話確實不虛。只是我做的是徽墨買賣,手中并無歙硯,與你投機,贈送你些徽墨倒可。”
顧正臣婉言拒絕,又說了幾句,轉而問“胡兄來金陵幾年了?”
“不過三年。”
胡大山說完,指了指已近的龍灣說“這里曾經發生過一場大戰,陳友諒敗在此處,這才保住了應天,也才有了后來的鄱陽湖大戰,開國偉業。想來都是兇險至極,若陳友諒一意攻打應天城,而不在龍灣登陸,后果不堪設想啊。”
梁家俊不以為然“就陳九四那背恩棄義之人,讓他打到應天,也必敗無疑。”
胡大山瞪眼看向梁家俊,你小子知不知道當年的情況多危急?
陳友諒多大的船,一旦進入秦淮河,開到應天城外,直接就能跳到城墻上了,都不需要什么攻城器械。
顧正臣看向河口方向,空蕩蕩的,并無大橋,不由看向胡大山“這里不應該有一座江東橋嗎?”
陳友諒在這里打著燈籠,喊了半天“老康,老康”的石頭橋怎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