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一個多時辰,呂宗藝翻閱了地方官吏審訊的所有招冊,靠在椅子背上,閉目養神。單單從招冊的內容來看,顧正臣并沒有徇私枉法,而是堂堂正正,依律治下。
“吳康、秦信等人的卷宗與招冊在何處?”
呂宗藝睜開眼,看向張培。
張培沉聲道:“在刑房內,我這就讓人取來。”
呂宗藝微微點了點頭。
張培走至門口,讓秦松告知刑法許嵐提來秦信、吳康等人卷宗與招冊。
許嵐親自將一干資料送至。
呂宗藝看著想要說話的許嵐,抬手道:“要問話時,本官自會問,你且出去,讓府衙內官吏雜役各司其職便是,不需要在外面候著。”
許嵐見狀,只好轉身離開。
張培端來茶碗,呂宗藝拒絕,盯著卷宗,目光深邃。
吳康、秦信的卷宗與招冊內容并不算多,但呂宗藝卻看了一個時辰,反反復復看了數遍,又讓人取來卜家卷宗與招冊,看著卜壽的證詞,呂宗藝終于明白,吳康與秦信被砍頭一點都不冤,卜家一干人被抓實在是干得漂亮!
只是顧正臣是知府,他無殺人權。
開始是對的,結果是對的,但中間的過程顧正臣沒走,該有的批示與公文沒有。
官場之上,并不是什么事只看結果不看過程,若是如此,那朝廷可就亂套了。事情不管有多繁瑣,罪人不管多十惡不赦,涉及殺人就必須走刑部復核,必須有皇帝勾決。
這是規矩,是鐵一樣的規矩。
顧正臣殺吳康、秦信沒錯,錯的是他沒守規矩。
呂宗藝揉了揉眉心,看向趴在桌案上沉睡的顧正臣。
無疑,他成功整頓了泉州府官場,他是一個極有能力的干臣能臣。可這里有一個疑團,為何顧正臣這么一個聰明人會犯下如此錯誤,留下致自己于死地的破綻?
高明的棋手,不可能接連出現昏招而不自知。
杖死楊百舉是個昏招,他至少還有機會補救。可公然殺掉吳康、秦信,他拿什么補救?
一著不慎,
滿盤皆輸!
縱是顧正臣在這個過程中吃掉了多少棋,可他依舊會輸掉一切。
就在呂宗藝沉思時,顧正臣微微睜開了眼睛,坐直了身子,看到桌案上的招冊不見了,剛想詢問,抬頭便看到了兩張陌生的臉。
張培連忙上前解釋:“老爺,這位是行省衙署來的,呂宗藝呂參政。”
顧正臣瞪了一眼張培,然后看向呂宗藝,暼見呂宗藝身旁堆積的卷宗,揉了揉酸澀的胳膊,起身走了出來,肅然行禮:“泉州知府顧正臣見過呂參政。”
呂宗藝拱手,呵呵一笑:“顧知府官威浩蕩,我一個小小參政,怕是受不起吧。”
顧正臣眉頭一抬:“面對參政,哪里還有知府的官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