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料中的疲軍沒有，出現的是生龍活虎的明軍，這一幕讓高八思帖睦爾渾身一冷，但箭已離弦，不得不投入軍隊拼死一試。</br>恭終于等到了上戰場的機會，看著大地上一個個坑洼，還有沒有來得及收拾的尸體，恭不由得臉色蒼白。</br>烏泥催促著恭下馬，兩人各自持盾與馬刀開始隨大軍一起沖鋒，目標便是這北城門！</br>身后傳來了爆炸聲，恭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來不及躲避的騎兵損失慘重，原本勇猛的漢子頃刻之間便倒在地上，只剩下了掙扎與哀嚎。</br>“沖過泥沼！”</br>烏泥喊著。</br>恭剛踏上木板，就聽到了猛烈的爆炸聲，隨后胸口被什么東西砸了下，抬起手正好抓住，低頭看去，竟是一截手骨！</br>丟至泥沼中，恭大踏步跑了過去，剛踏上地面，明軍再次丟出會爆炸的火器。</br>烏泥猛地撲向恭，將恭壓在身下喊道：“別動！”</br>爆炸聲傳出。</br>烏泥搖晃了下腦袋，有些茫然地站起，雙手在身上摸索一番，并沒有發現傷，這才咧嘴笑道：“沒事。”</br>恭感激地看了看烏泥，連忙起身拉著烏泥靠在城墻根下，目光所過之處，是殘肢斷臂，是重創血流不止，耳中滿是死亡之前最后的哀嚎與瘋狂中帶著嘶啞的喊殺聲。</br>“我先登城，你在后面！”</br>烏泥說完，見一個登城梯上的軍士已被斬殺，身體卻還掛在上面，轉身便踩了上去，將尸體丟下，矯健有力地登至城墻垛口下一尺高，鉚足了力猛地一躍，雙手抓住垛口邊緣，半個身體已上了城墻！</br>噗！</br>火銃的銃劍刺入烏泥的胸膛，獰笑中抽出火銃。</br>“上！”</br>烏泥墜落之前，喊了一嗓子。</br>恭抓住了這一剎那的機會，猛地一個翻身便跳到了城墻之上，背過身用盾牌擋住了明軍一擊，旋即抽出刀來就準備砍殺。</br>陳何懼見有人冒了出來，眼神中頓時冒出火來，端著火銃便刺了過去。隨著陳何懼的行動，其他軍士有序補充至城墻邊，殺掉了還想登城之人。</br>恭并沒有達到清理一片的目的，因為他低估了明軍的精神狀態與數量。</br>因為顧正臣敏銳地察覺到，這將是元軍最后一次大規模攻城，憋了三天壞水，準備一股腦倒出來，只要將其徹底地擊退，元軍將再無力攻城，至少是士氣上會遭遇不可逆轉的挫敗！故此，直接下令秦松、莊貢舉，除保留五百人后備力量外，其他軍隊全部補充至四門！</br>恭也沒想到明軍城內會有密密麻麻的登城梯，其中還有很多眼熟得很，許多明軍都在城內候著，少一個補充一個，根本就不太可能出現空檔。</br>嘭！</br>恭感覺后背挨了重重一腳，撲向面前的明軍，堪堪避開其銃劍，剛想揮刀，就感覺肩膀一沉，整個人身體不受控制地摔了出去，從城墻之上直接墜向城內！</br>重重落地！</br>恭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氣來，剛抬起頭大腿就挨了兩刀，相對于身體的痛苦，更令恭駭然的是不遠處一排一排的神機炮！</br>這數量，達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br>不是三十門，不是五十門，也不是他娘的八十門！</br>至少兩百門！</br>恭感覺所有人都上了明軍的當，戰爭打到這個地步，顧正臣還沒有使出全力！</br>真正憋著壞的，是顧正臣！</br>“撤啊，快跑啊！”</br>恭撕心裂肺地喊著，絕望至極。</br>不用想也知道，一旦到了危險境地，明軍會毫不猶豫投入所有火器，而二百多門火器一旦齊刷刷地發射黑鐵彈，一瞬間折損的元軍將會達到千余人甚至更多！</br>恭很想告訴城外的兄弟們撤退，告訴族人離開，告訴納哈出不要再來招惹顧正臣，不要再來這里！可一只大腳踩在了恭的腦袋上，將他的吶喊聲摁在了地面上，連同兩顆牙齒。</br>元軍誤判了明軍，以為是一場輕取之戰，可不成想面對的明軍竟比往日還頑強、還勇猛，戰斗再一次打得膠著，原本鮮活的生命不斷成為尸體。</br>血還熱著流淌，身體卻在冷去。</br>火藥彈一箱箱空了，又有人遞了上來。山海炮不斷轟鳴，騰空而起的是收取性命的鐮刀。</br>這一次，元軍沒有堅持太久，只戰至一個時辰便如潮水退去。</br>納哈出氣得直跺腳，可偏偏沒有任何辦法，這次戰斗時間雖短，可損失并不少，甚至還有一些軍士登上了城墻，可偏偏就是沒把握住機會！</br>損失太大了。</br>經過多天連續作戰，軍隊也沒了取勝的信念，將官也變得束手無策。</br>軍營里，無論是傷兵還是其他軍士都在想同一個問題：我們沒事來這里干嘛……</br>是時候該撤退了，再打下去也討不到任何好處。</br>瑪拉泰第一個提出退兵，日后尋機再戰，其他人紛紛支持。</br>納哈出動搖了，雖然沒點頭，但內心也十分清楚，顧正臣的火器實在是太兇猛，城上的守軍也頑強，打下去只能徒增傷亡。</br>就在納哈出猶豫時，圖努爾走進來通報：“抓到一個明軍俘虜。”</br>“哦，讓他進來！”</br>納哈出眼神一亮。</br>圖努爾將人帶至堂上，將其踢倒在地。</br>納哈出看著有些粗獷的明軍，皺了皺眉頭：“你不是明廷之人？”</br>“太尉，我是元廷的人，名為翁和，漢名是王翁，本為懿州派遣到海州城內的細作，在海州城內的身份是指揮同知關凜的護衛……”</br>王翁連忙解釋。</br>“哦，是嗎？”</br>懿州都被顧正臣滅了，木哈答也死了，說是他的細作，這想查都查不了。</br>察罕厲聲問：“你說你是細作，你如何跑出來的？”</br>王翁急切地說：“我跟著關凜守城，之后故意摔至城下，最后跟著后撤軍隊一起跑了出來。太尉相信我啊，我有重要情報！”</br>“什么情報？”</br>納哈出厲聲問道。</br>王翁掙扎著站了起來，肅然道：“明軍已經到強弩之末了，顧正臣手中的火藥彈只剩下不到五百枚，守城的軍士損失也不小，可戰之兵其實并不多，僅僅只有五千余人！另外，南城門元軍撤退時沒有遭遇任何追擊，難道太尉還不明白其中道理，指揮同知關凜愿開城門獻出城池，以求重回元廷！”</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