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是茶蓋一下下碰茶碗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書房里,顯得尤為清晰。云七夕甚至都可以通過這個聲音,想像出單連城一手拿著茶蓋,一手端著茶碗,慢條斯理地一下下用茶蓋撇著浮在水面上的茶葉的樣子。
不一會兒,只聽砰一聲,應該是茶碗被重新放回了矮幾上。
他進書房來,不會只是喝個茶這么簡單吧?云七夕心里突然生起一個似乎不可能實現的愿望,她期望他今日能忘記練字這回事。
果然,她這真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愿望。
只聽見車轱轆聲響起,那輪椅正朝著書桌的方向移過來,越來越近。
移了一段距離,輪椅在書桌不遠處停了下來,再也沒有移動。
從云七夕的角度,可以看見輪椅前的一雙黑色皂靴,鞋面正對著她的方向,也就是說,單連城此刻正面朝著書桌。
寂靜!令人壓迫的寂靜!
云七夕能越來越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像是夜深人靜時,在籃球場拍打籃球所產生的回音,快把胸腔給撞破了的感覺。她用手壓緊胸口,卻仍然無法讓心跳減速。她心虛地覺得,即使是兩米開外的單連城,興許都能聽見她的心跳。而且她還有一種可怕的第六感,覺得單連城的視線有穿透力,能透過厚實的梨木桌面,看到此刻正蜷在書桌下,緊張得快要尖叫的她。
她多希望自己能有那孫悟空七十二變的本事,變成一只蝴蝶,飛出去。
“出來吧!”低沉的嗓音突然在這寂靜的環境里響起。
云七夕腦袋一嗡,卻是一動也不動動。
淡定!不一定是在叫她,不要自己先暴露了目標。畢竟她躲得這么好,他應該是不會這么快發現她的。
“云二小姐。”單連城又道,語氣比起平日的冷,倒是多了幾分耐心。
我勒個去!藏得再好都是然并卵。
不知怎的,知道被發現了,云七夕的心卻反而平靜下來,不如之前那般緊張了。就像是在逃的犯罪嫌疑人,在被通輯期間,總是成天提心吊膽,一旦被抓,卻反而出奇平靜,因為掙扎無用了。
從書桌下磨蹭著站起來,云七夕沖著輪椅上那張冷臉呵呵地笑了。
“那個,我就是聽聞晉王殿下您有個雷打不動的規矩,就是每日練字,我這不是被殿下您批字太丑嘛,所以就想著來學學您的字。”
她這討好的語氣,連她自己都嫌棄了。但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又讓自己的笑容越發誠懇了幾分。
“爺的字在桌子底下?”單連城冷冷抬眸,眼神不帶一絲溫度地盯著她。
對于她擅闖他書房一事,云七夕看不出他的態度,可這不冷不熱的暗諷,卻是讓她的心瞬間塞了個密不透風。
暗罵自己給自己埋了個坑,懊惱低頭,卻是眼前一亮。
長長的桌案上,正平平整整地鋪了一張大字。
“厚積薄發。”云七夕低低念道,拍手叫好,“好字!晉王殿下,您這字寫得可真好了,字好,字義也好,厚積薄發,厚……積,薄,發。”
說到后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沒了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