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之前所想的那樣,人各有志,張順他們無意為朝廷出力,最終將成為梁山賊寇里的一員,可自己的志向卻顯然并不是和他們一道落草,那又何必非與他們同流交好呢?
有這么一瞬間,孫途甚至感到有種醍醐灌頂般的暢快感來,在一陣沉默后,便起身來到黃文炳跟前,把他重新按回到座位里去,這才抱拳道:“還是黃兄你看事情更加透徹,孫途受教了。如此看來,我之前所為確實不該,今后當與他們劃清界限……”
“團練英明,如此卑職便放心了。”黃文炳見他不但沒有因此發惱反而從善如流也是一陣高興,同時也覺著大大地松了口氣。可就在這時,孫途卻看出了些問題來,若有所思地盯著他道:“這等事情其實你放到年后再向我進言也不為遲,怎么會選在今日突然上門,莫非你知道將起什么變故嗎?”
黃文炳沒想到孫途竟如此敏銳,便是一愣,如此就算是默認了。片刻后,他才苦笑道:“團練果然目光如炬,什么都瞞不過你。不錯,原先卑職是打算上元節后再進言的,但就在剛剛發生了一件事,卻讓卑職不敢再作拖延,不然恐將生出變數來。”
“卻是何事?”孫途心中一動,隱隱已經猜出了他指的是什么。
“就在今日中午,卑職與幾個朋友去潯陽樓中吃酒,結果就在那處雅間的墻上看到了兩首反跡昭彰的詩詞……當真是想不到啊,竟有人會如此大膽,把這等反詩題到人來人往不斷的酒樓墻壁之上。”說著,黃文炳便從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張紙來交了過去。
孫途急忙接過打開一看,面色便是一沉。即便已知道這上頭寫的會是什么,可在親眼見到后,還是讓他感到一陣心驚膽戰:“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良謀。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
以往讀水滸時他還不覺得這詩有多厲害,但現在看來,卻讓他后背生寒了。畢竟如今的孫途對大宋朝廷的一些禁忌已經相當清楚,這等反跡昭然的詩句放到任何一個官員面前都將要一查到底!
而下面四句詩就更讓他緊張了:“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吁。他時若遂凌云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如果說之前那首西江月還能勉強解釋為要報仇雪恨而非有造反之意的話,那這四句話卻是徹底挑明反意了。畢竟里頭所寫的黃巢是什么路數已是天下盡知,無論誰敢以黃巢自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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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不打半點折扣的反賊,是朝廷要嚴格抓捕的對象。
看到孫途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起來,黃文炳又是一嘆:“不敢有瞞團練,這兩首詩詞的下方正落款了鄆城宋江的字樣。他不但被樓中伙計親眼見到題此反詩,而且還親自留下了姓名,此等反賊,官府豈能容他。還望團練能即刻與之撇清關系,甚至是趁著事情尚未發,而向太守告發其有謀反之心……”
孫途陷入到了短暫的沉默中,他是真沒想到兜兜轉轉了半天,揭破宋江有反心的居然還是黃文炳,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回他是向自己舉告了此事,而不是直接就去見了蔡九。
這讓他覺著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雖然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和宋江等人劃清界限了,但也不想做個告發于他的小人,甚至都還想幫他遮掩一二。畢竟多年建立下來的是非觀可不是短短片刻間就能徹底扭轉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