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是房俊能說出此言,顯然對他極為看重。
眾所周知,房俊識人之明天下無雙,但凡能被他看中、提拔,各個都能獨當一面……
房俊擺擺手,讓其入座,問道:“令尊如今身為吏部右侍郎,河間郡王又素來重情義、好通融,想來定能給你尋一個好差遣,不知將往何處為官?”
上官庭芝也不隱藏情緒,苦著臉、垂頭喪氣:“前往西市,任市丞。”
房俊奇道:“新科進士,要么下派各處州縣磨礪能力、增長閱歷,要么充入中樞六部九寺打熬能力、夯實根基,怎地卻前往商賈之地?莫不是令尊此舉乃是為了避嫌?”
上官庭芝搖頭道:“非是避嫌,而是家父認為自從太尉您籌建市舶司、大興海貿以來,財富迅速云集國內,不僅再無糧匱之虞,且舉國上下基礎設施建設如火如荼,國力增漲何止一倍?如此大規模的財富堆積,必然需要精通經濟的官員予以疏導、管理,否則不但滋生貪腐,且未必能將財富用于當用之處……短期內必然缺乏此類官員。西市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大集市,每日里交易之錢帛數十萬貫,家父認為若能在西市有所學習,對經濟之道有所增益,則將來無論前往何處為官,都能得心應手。”
“令尊眼光長遠、深謀遠慮啊!”
房俊贊嘆一句,不愧是將來能夠當上宰相的人物,且不論辦理庶務之能力如何,單只是這份眼光,已經超越了當下朝堂之上絕大多數的大臣。
天下財富匯聚而來,不僅僅能夠促進基礎設施之建設、國內經濟之繁榮,更會導致通貨膨脹,若不能妥善處置,將海量錢帛運用于民生、軍工之類項目,將來或許出現物價飛漲等等惡果……
能夠于繁華之中發現危機,實屬難得。
若能有應對危機之手段,則當屬名臣。
上官庭芝誠懇道:“此次登門拜訪,除去告知張子胄之事以外,尚有懇請太尉指點教誨之意,朝野上下論及經濟之道,無人能出太尉之右,若有只言半語之點撥,在下受用無窮。”
房俊想了想,道:“去了西市,多多關注貨幣多少與物價升降之間的關系,弄懂了其中的聯系,再思索通過何等手段平抑物價……莫要急切,更勿浮躁,你若能窮畢生之力將其中道理領悟明白,這一輩子便足矣名垂史冊了。”
儒學誤國。
一味的鉆研形而上者,從意識形態去闡述如何將人民禁錮于土地之上,有利于統治結構之穩定,卻對現實之中的各種現象視如不見、充耳不聞,只知御民、不知治國。
看看歷史上最出名的經濟學家有誰?
管仲、商鞅、桑弘羊、范蠡、計然……皆在漢代早期或者漢代之前“百家爭鳴”之時代,自從儒學興起、罷黜百家,再無精通經濟之大家出現。
劉晏、王安石、張居正之輩固然看出帝國經濟之危機,卻因缺乏對于經濟運轉之理解,更無有效調節之手段,一味的從表現入手,利用強權一力推行,最終皆做了無用功,慘淡收場。
儒學這種只談品行、不論實際之學科,只適用于道德修養,卻無益于富國強兵。
獨尊儒術乃自取滅亡之道,百花齊放才能促進競爭、衍生變化。
一家獨大之結局便是一潭死水,守著偌大家業卻不思進取……
聊了一會兒,房俊不再繼續言及經濟之道,畢竟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遂隨意問道:“公璧如今子嗣幾何?”
上官庭芝一愣,忙答道:“只一小郎,比不得太尉子女成群,慚愧慚愧。”
房俊意有所指:“還是要多多努力才行啊,你們上官家父子各個儀表堂堂、學識淵博,無論兒女都能繼承如此優良之血脈,正該多多生養,繁衍子嗣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