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期欲言又止,嘆了口氣,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自己之前雖然家世顯赫卻蹉跎多年,這個萬年縣令是受房俊舉薦,雖然明面上并未投效房俊,實則早已視其為恩主,恩主有命,焉能不從?
心里忽然一動,旁人或許不認為自己受房俊之舉薦,可劉祥道豈能不知?
明知自己有可能是房俊的人,卻還是將那等重要之事委托自己,難道就不知自己有可能偷偷報訊于房俊,而后從中作梗?
一邊謀劃了學子叩闕請愿之事試圖損害房俊聲威,一邊又偷偷摸摸給予房俊可趁之機……腦海中浮現劉祥道那張一本正經、不怒自威的臉,卻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清這些大人物所思所想所為。
他忍不住問道:“御史大夫在這件事中到底是何等樣的立場?”
房俊喝了口酒,拿起一個產自驪山暖棚的桃子咬了一口,隨意道:“自然是御史大夫的立場,不然呢?”
李安期痛苦的捂住腦袋,自信心大受打擊,垂頭喪氣道:“難怪我家世顯赫卻仕途不順、蹉跎多年,你們這些朝廷重臣的想法實在是太過深奧,曲曲折折、難辨真假,我差之遠矣。”
“呵呵,倒也不必這般深受打擊的模樣,官場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兒,說難自然很難,但若說簡單其實也簡單,無外乎‘揚長避短’四字而已。你既然不擅于勾心斗角,那就盡量規避自己陷入這種境地,老老實實做你的縣令,要么鼓勵農桑、注重民生,要么興辦教育、提振科舉,要么繁榮商業、藏富于民,只要做好一樣,自然前程可期。”
官場最是勾心斗角,但凡智商低上一絲半點都不行。
但李安期智商足夠,只不過自幼生長于儒學傳家的顯赫門庭,既未有官場之教育,又未有坎坷之經歷,整個人難免純粹一些。
純粹的人也是能做好官的。
李安期想了想,還是不自信,沮喪道:“話雖如此,可想要做到卻難,我還是更擅長做學問,待找機會交卸了這萬年縣令的官職,去往禮部或者國子監尋一個差遣才好。”
這次事件對他打擊甚大,整個人身在局中,卻稀里糊涂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滋味著實難受……
房俊隨意道:“倒也不是不行,這一次我欠你一個人情,將來如若當真去往禮部任職,我幫你與許敬宗說說,找個好差事。”
李安期趕緊謝過,心底對于自己站隊房俊背刺劉祥道的罪惡感也減輕許多。
或許這就是官場規則,無論是誰都要站隊、都要表明立場,只要穩穩站住,自然可以獲取豐厚回報。
兩人不再談論這些官場之事,只談風月。
李安期世家子弟,自幼便經歷此等場合,胸有文采、言之有物,且思維敏捷、言語伶俐,一時間氣氛甚佳。
……
御書房內,燈火通明。
李承乾一整日都在此間,晚上用過晚膳,處置一會兒政務,便讓李君羨出去打聽情況,絕對不容許朝野上下、坊市之間有關于科舉之詆毀。
相比于打壓房俊之威望,自然還是科舉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