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皇權面前,什么父慈子孝、什么兄友弟恭,皆不復存。
房俊見李承乾沉思不語,低聲道:“陛下,很多時候,不要拿皇權去考驗人性。”
你拿天下至尊的權力去考驗人性,誰能經得住這種考驗?
最穩妥、最合適的做法,應當是從根源上掐斷所有不切實際的野望,而不是人為的去制造出一種“我上我也行”的妄想……
李承乾放下茶杯,不知說什么好。
他承認,自己的確在這件事上做的差了,只想著用沈婕妤與其腹中皇子去制衡東宮,卻未能想到由此引發的整個朝堂的爭論,以及社稷江山的動蕩。
可他若是不這么做,難道眼睜睜的看著皇權式微,他這個皇帝被這群大臣以東宮之名義徹底架空嗎?
軍機處,政事堂……軍政兩方面都被大臣牢牢把持,他這個皇帝如今只剩下蓋章的作用,對于軍國大事甚至只有建議權、而無決定權,這不就是個傀儡嗎?
父祖當下的江山,自當傳諸于后世子孫,千秋萬載、代代傳承。
難道他就將一個傀儡的位置傳下去?
將來百年之后,如何于九泉之下面對高祖、太宗?
難道跟他們說:你們看看,如今的大唐依靠集體決策、國勢強盛,再不復君王昏聵而導致之滅國之危險……
且不說高祖皇帝如何,太宗皇帝能打死他!
就說了你小子懦弱無能,所以我一直想要易儲,現在怎么樣?被我說中了吧?堂堂大唐皇帝居然受制于臣,導致神器旁落、皇權式微,你這個無能之輩!
想到這里,李承乾心里“咯噔”一下,清醒過來。
看向房俊,問道:“真打算辭官?”
房俊心里嘆息一聲,頷首道:“大殿之上,反駁陛下,此非人臣之所為也,固然事出有因,但若陛下不處罰微臣勢必引發他人之不滿,將國法置于何處?但陛下又舍不得處罰微臣,難免受人詬病,攻訐陛下袒護微臣……故而,微臣只能自請辭官,以全國法、以彰綱紀。微臣……用心良苦啊!”
李承乾:“……”
這么替我著想,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
陰著臉問道:“說說你的打算!”
“微臣請辭尚書仆射之職,只保留軍機處、政事堂的身份即可,不再參與日常事務。”
他已經不耐煩每日去尚書省坐衙,繁冗、瑣碎的政務處置起來很是費神費力,除去占據他平素享受生活的時間之外,完全沒有意義。
他的長處在于超越時代的知識、閱歷,可以高屋建瓴、提綱契領,帶領大唐高速發展,走上符合歷史潮流的正確路線,而不是將精力浪費在日復一日的庶務之中。
相比于馬周、崔敦禮、劉仁軌,甚至于劉洎、裴懷節等人,他并不會做得更好。
既然有更好、更合適、且精神抖擻的人去干那些事,他何不從中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