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瞬間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心中的生氣委屈也消散了幾分,頓時好奇地睜著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視線越過哥哥的肩膀,看向堂中賈寶玉。
只見賈寶玉愣了一瞬,頓時發作起癡狂病來,摘下那寶玉,就狠命的往地上摔去,嘴里罵道:“什么稀罕物,連人之高低也分不清,還說什么‘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一屋子丫鬟連忙爭搶著去尋找那被扔出去的通靈寶玉。賈母更是急得站起身來,一把將賈寶玉摟在懷里,哭喊著:“孽障啊,你生氣要打罵人都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啊!”
偏賈寶玉滿臉淚痕,泣不成聲:“家里姐妹都沒有,就我有,如今來了個神仙似的妹妹也沒有,可知這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
此刻,屋子里除了看戲般的兄妹二人,其余人亂作一團,都圍著賈寶玉安撫。
賈母將賈寶玉緊緊地摟在懷里,輕輕拍著他的背,哄道:“你妹妹原是有的,因你姑媽去時,舍不得你妹妹,便一起帶了……”
“我妹妹沒有!”林祈安看到外祖母為了哄這個癡傻的大臉寶,竟拿亡母說事,想到母親生前對她老人家那般掛念,頓時怒不可遏,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張口打斷,“明明是他自己發瘋,一屋子人都圍著哄他,還要拉我亡母出來供他逗樂不成?”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瞬間鴉雀無聲,連剛才還哭鬧不止的賈寶玉都愣住了,忘了繼續哭鬧。
林黛玉此刻氣的眼眶發紅,看到哥哥也被氣的不輕,強忍著眼淚,拉著哥哥胳膊,憤怒的瞪著賈寶玉。
自這個賈寶玉進來后,每句話都毫無道理,毫無規矩禮數可言。
現在外祖母竟然還這樣哄他,想來他們兄妹二人加上亡母,在外祖母眼中,都比不上這個蠢物。
賈母面露尷尬,在剛失去母親的孩子面前說這個,確實是她大意了,但被一個晚輩這么下面子還是頭一遭。
在場其余人又都是年輕小姐和丫鬟,竟連一個出來解圍的都沒有。
林祈安曾經看書時,只覺得林黛玉可憐心疼。
如今身臨其境,才真切體會到林黛玉在這賈府中,處處都得小心謹慎,看人臉色過生活,這過的究竟是什么樣的日子。
他回頭看了看妹妹,小姑娘倔強地紅著眼睛,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心想,這小丫頭真不錯,沒被嚇著。
不過,這會兒把事情鬧開也好,讓這一屋子人都清楚狀況,省得日后還總把寶黛二人拉扯在一起。
于是,他小聲對林黛玉使眼色:“你哭啊。”
林黛玉一聽,立刻心領神會。小時候,她心疼哥哥受罰,總是忍不住哭鬧。后來哥哥說不喜歡她哭,便教她以后遇到這種事就假哭。
如今,這假哭的本事她早已熟能生巧。
只見她立刻用帕子掩面,抽抽搭搭地做出一副受了驚嚇、委屈至極的樣子。
林祈安轉過身,目光冷峻地看向賈寶玉,說道:“這世上有許多東西,是你有而別人沒有的,也有許多東西,是別人有而你求都求不來的。
寶二哥要是不喜歡我們兄妹倆,我們自會遠遠避開,搬回林府去。何苦鬧這么一場,惹得我妹妹如此傷心?要是因為我們二人,你那命根子有個損傷,我們在這府里又該如何自處?”
少年一身素衣白袍,身姿筆挺如松,眼眶微微泛紅,那眼神中裹挾著銳利與氣憤的光芒,如同一堵堅實的墻,緊緊地將妹妹護在身后。
再看林黛玉,本就身形柔弱如弱柳扶風,這會兒掩面小聲啜泣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那模樣實在讓眾人生出憐惜之情。
二人這般可憐的模樣,仿佛這一屋子人都成了欺負他們的豺狼虎豹。眾人見狀,也都羞愧不已,頓時對賈寶玉此番行為大失所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