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林家私宅。
是夜,原本早該熄燈的書房,此刻卻燈火通明。
林如海剛下值回府,一臉倦容,手里拿著幾封來自京城的書信。
他在案前緩緩坐下,等看完了兒女的信,隨后重重地嘆了口氣,接著端起茶盞猛灌了好幾口茶水,也難捱下滿心愁緒。
趕忙將女兒的信又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這才稍稍緩過神來。
還是女兒家貼心,每次讀林黛玉的信,林如海都覺得如沐春風。信里全是她和姐妹們相處的日常,講著結識了哪些新姐妹,字里行間滿是對父親的關懷,句句叮囑他要保重身體。
相比之下,讀兒子的信時,林如海恨不得含上兩片老參。
林祈安在信里把賈府描繪得如同龍潭虎穴,尤其是那個賈寶玉,簡直被形容成了一個潑皮無賴般的下流胚子,這和他心中賈政的形象大相徑庭,實在難以想象舅兄能教出那樣的兒子。
偏偏每次結尾還要秀一番自己的操作,再夸夸其他長輩對他們的愛護。這次又夸了賈璉和王熙鳳二人,也能讓他稍稍放下心來。
林管家看著老爺臉色陰晴不定,心里焦急萬分,忍不住開口問道:“安哥兒和玉姐兒可還好?這次信里都說了些什么?”
“無事,都挺好的。”看老管家擔心,林如海便把林黛玉的信遞給了他。林祈安的就算了,也是一把年紀了,要是氣出好歹可怎么好。
轉而拿起一旁的藥丸,吞服了一顆。
這藥丸也不知道林祈安從哪兒得來的,每次吃完,身上都舒坦不少。這幾年,他雖公務繁忙勞累,但白發竟少了許多,甚至還長出了不少黑發。
兄妹二人每十天半個月就要遞一封信來,這次一同送來的,還有賈母的信。林如海皺了皺眉,帶著一絲忐忑打開信件。
看完之后,他忍不住猛地將信拍在桌子上,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書房里格外突兀。
林伯原本還滿臉笑意地讀著黛玉的信,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差點沒站穩。他抬起頭,看到自家老爺臉色陰沉得可怕,連忙遞上茶水,關切地問道:“怎么了?可是哥兒說了什么?安哥兒還好嗎?”
林如海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對老管家說道:“無事,不過是些公務上的煩心事,你先下去休息吧。”
“那就好,那就好。是公務就好……”林伯放下了瞬間懸起的心,連聲說道。
話都出口了,他才察覺到有些不妥,又尷尬地勸道:“老爺還是要注意身子啊,哥兒和姐兒可都盼著您早日入京呢。早點歇息吧,既然是公事,明日再處理也不著急。”
林如海點頭后,林伯這才安心離去。
畢竟他也看出來了,小主子們走了后,林如海反而更加愛惜身子,如今看起來也比往年更有精神,讓林伯放心不少。
林如海看著桌上賈母的信,心下憤懣不已。
信里竟然說賈寶玉和林黛玉二人十分和睦,還說賈寶玉在姊妹中對玉兒最好,多么多么喜歡和玉兒玩耍……
他之前還懷疑林祈安的來信有夸大其詞的成分,如今看來,真是不得不信。
畢竟女兒的來信里,連小侄子賈蘭都提過幾句,卻半句都沒提到那個賈寶玉。
林祈安這次在信中,還替賈璉報了委屈,說他堂堂榮國府的下一代繼承人,竟被二房壓制得沒有一個正經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