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深處,暮色如墨,悄然浸透了雕花窗欞,屋內燭火搖曳,光影在墻壁上不安地跳動。
薛姨媽坐在黃花梨木椅上,身姿微微前傾,滿臉關切:“寶丫頭,你倒是仔細說說,今兒在林府都見著些什么?郡主可還和善?”
薛寶釵神色懨懨,她實在不愿讓母親徒增煩惱,只能強打精神,嘴角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意,隨口應付:“都好著呢,郡主是個和氣人,林府的姐妹們也都周到,就是一場尋常宴會罷了。”
說著,她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試圖掩飾眼底的憂慮。
自父親走后不到一年,薛家便如大廈將傾,風雨飄搖。
那些曾經支撐著家族榮耀的商鋪,接連出了各種問題,幾乎家家報虧,戶戶有災。
哥哥薛蟠整日游手好閑,斗雞走馬,哪里懂得半點經營之道。
母親這才帶著他們投靠榮國府這棵大樹,也多虧了國府的威勢,那些心懷不軌、妄圖欺主的掌柜們才稍稍消停了些。
如今,薛蟠又因一時沖動闖下大禍,為了平息事端,薛家賠進去了幾輩子積攢的家產。
沒了豐厚的銀子孝敬王夫人,她們在榮國府的安穩日子,還能持續多久?
回想起今日在林府的所見所聞,那府宅雖規模不算宏大,卻處處透著精致與講究。
每一處雕花窗欞的雕琢,都像是精心繪制的工筆畫。廳內彌漫的香氣,清幽淡雅,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絕非俗氣的花香或普通的焚香可比,絲絲縷縷鉆進心脾。
就連桌上擺放的糕點和酒水,皆是她從未見過的稀罕物。
想到這兒,薛寶釵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性地對母親開口:“媽,咱們在京中的宅子,也該收拾收拾了吧。”
薛姨媽聞言,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驚訝,疑惑道:“你這是說什么胡話?你哥哥如今又不在京中,咱們孤兒寡母的,搬出去如何能行?”
薛寶釵當然深知自家處境,卻還是鼓起勇氣道:“那也不能一直住在別人家。”
薛姨媽拉過女兒的手,輕輕拍了拍,勸慰到:“什么別人家,你姨媽可拿了我們家不少好處,好些都送去給你宮里的元春姐姐了。再說了,等寶玉再長大些,咱們就是實打實的自家人了。”
見女兒神色憂慮,她又耐心勸道:“你放心,你的嫁妝媽都留著呢,不在賬面的私房也都悄悄送去你姨媽處了,雖現在只剩下一些京中的鋪子,但你哥哥如今也有了俸祿,你舅舅雖不在京城,但如今已至二品,也讓人去信去照拂著你哥哥,咱們總會好起來的。”
薛寶釵靜靜聽著,心中卻五味雜陳。
細問之下,才得知母親竟私下里給了王夫人那么多好處,她不禁暗自思忖,這些付出真的能換來她們在榮國府長久的安穩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