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路易橋的北端,喬瓦尼上校怔怔地遠眺著西堤島上那人潮涌動的場景,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盡管他已經知道了這是波拿巴閣下的手筆,但是看著這場堪稱二十年來最大規模的暴亂,喬瓦尼上校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完全不知道那位膽大包天的波拿巴閣下到底想要干什么。
上校身后的警察援軍們更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們震驚地看著那抗議示威的人流從西堤島上一路沿著圣路易橋延伸到塞納河畔兩岸,忍不住驚嘆道
“我的主啊,這些暴民是怎么了”
“去他媽的這,這恐怕有好幾千人在上面吧。”
“我看說不定都上萬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因為那些該死的流言嗎”
“我們這不到一千人能夠鎮壓他們嗎”
即使對那些身經百戰的警察來說,這樣的場面也是十年難得一遇的硬仗了。
上校的副官則是眉頭緊鎖,快速地估量了一番現場的局勢,語氣焦急地對喬瓦尼上校說道
“長官,我們必須立即行動了,民眾們還在從四處趕來,他們的人數只會越來越多,得先從封鎖周圍的街道開始,然后再從其他區域調來更多援軍才行。”
那些經驗豐富的老兵皆是十分贊同副官的計劃,在他們看來,當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即控制住周邊道路,并展開對西堤島暴民的鎮壓。
如果不能第一時間告訴巴黎市民,警察部隊已經開始接管局勢,那么參與集會的人數只會繼續激增下去,到時候的場面可就不是他們警察部隊能夠控制的了。
警察士兵們紛紛面色凝重地看向喬瓦尼上校,許多人已經不自覺地將右手搭在了佩刀的刀柄之上,隨時準備揮刀砍向那些手無寸鐵的民眾們。
他們知道,當下必須立刻開始行動,每晚一秒鐘,他們要面對的暴民就會多出一人。
數百道緊張而期盼的目光都落到了喬瓦尼上校身上,只要這位指揮官一聲令下,血腥的鎮壓活動就會即刻開始。
不出意料的話,只要士兵們的刀刃上染上鮮血,只要人群中傳出傷者的嚎哭,那些軟弱的市民們便會像老鼠一樣四散而逃,除了塞納河上覆蓋著的赤紅色的血膜,這場集會不會留下任何事物和成果。
然而,在所有士兵的注視下,人群中的喬瓦尼上校卻像是什么也沒聽見一般,仍是呆呆地凝視著不遠處的西堤島。
半晌過后,他才終于扭頭掃了一眼自己的部下們,面無表情地張開了嘴。
只不過,從喬瓦尼上校口中鉆出的,并不是那道令士兵們緊張而期盼的鎮壓命令,而是一道語氣冰冷且不容拒絕的防守指令
“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拔出武器,更不得與示威者發生任何沖突;另外,通知島上的部隊立即撤離,回到這里匯合。”
“什么”
不僅是警察士兵們,就連上校的副官都完全不理解這消極的命令是為了什么,連聲驚叫道
“您您說什么長官我們再不采取行動的話,那些暴民只會變本加厲啊,他們看到我們像一個個木頭人一樣怵在這里,只會更加肆無忌憚地涌向司法宮啊。”
喬瓦尼上校側過身來,兇狠的目光直盯著副官的雙眸,而后指著西堤島上的人群,當著全體士兵的面冷聲訓斥道
“你是沒有長眼睛嗎你沒有看到那上面有多少人你這蠢貨我們放任不管,這只是一場規模巨大的抗議示威而已,我們要是與他們發生對抗,起了沖突,這就是一場上萬人參加的暴動你擔得起責嗎”
“我”
那副官也是一時語塞,瞪大眼睛無助地看著自己的長官,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這位軍官根本不是自己記憶中那位機敏老練的喬瓦尼上校了。
副官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那些堂而皇之繞過士兵們繼續前往西堤島的市民,咬牙說道
“長官,那至少也要將周圍的道路封鎖起來,不要讓更多的民眾參與到集會”
而他的提議才說到一半就被喬瓦尼上校低吼著打斷了
“少校,你是對我的命令有什么不滿嗎還是說你想抗命”
那副官的嘴唇微微顫動著,卻半天也吐不出來其他的話語了,他緊咬著牙關,極為不甘地嘆了口氣,隨即后退兩步回到了隊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