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醞釀到嘴邊的嚴厲詞句又咽了回去,用溫暖的心房讓那些詞語變得更加溫和,而后才從舌齒間重新吐出
“我決定將你放逐至圣瑪利亞修道院,讓娜,去天主的身邊償還你的罪孽吧。”
路易十五的聲音不大,但他的回聲卻清晰地在整個御座廳內回響,清晰地傳達到了每個的耳邊。
杜巴利夫人停止了毫無意義地嗚咽,那雙絕望的眼眸深處也恢復了一絲神采,不再是同一灘毫無波瀾的死水一樣。
路易王儲與瑪麗王儲妃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眉頭都微微皺緊,王儲殿下更是忍不住右腿上前邁了一步,似乎隨時準備開口反駁。
埃德蒙院長與外交大臣凱撒加布里埃爾同樣是皺緊眉頭看向了國王陛下,但沒有貿然開口說什么。
一眾廷臣則是驚訝地將目光在路易十五和杜巴利夫人之間來回切換,對國王陛下的決定感到很是意外。
勞倫斯則是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沒有對路易十五的決定做出任何反應。
放逐到修道院,這是一種從中世紀早期就開始、到如今盛行了一千多年的懲罰方式。
理論上講,被放逐到修道院的男男女女都將自動成為修士,被剝奪一切政治上的權力,用他們的余生去侍奉和感悟天主,這本質上相當于是一種嚴厲的終生軟禁。
在教權強勢的中世紀,進入修道院的罪人們基本就沒有離開的希望了,任何試圖放棄修士身份的教徒將會被視作叛教者,受到天主教徒的鄙夷以及教廷的殘酷責罰。
然而,在如今的十八世紀末,宗教改革的兩百多年后,修道院的約束力早已不復往日那般巨大。
盡管大
多數被放逐者仍然會在修道院中度過余生,但統治者是完全有能力,通過向主教們做出些許政治上的讓步,來換取某位修士完好如初地回到世俗之中。
畢竟早在文藝復興時期,羅馬教廷就出現了第一位主動放棄神職、回到世俗的紅衣主教,凱撒波吉亞。
而這也正是廷臣們對路易十五的決定感到驚訝的原因國王陛下明顯并沒有對杜巴利夫人完全死心。
倘若日后國王陛下思念起了這位昔日情人,他是完全有能力、也有可能將杜巴利夫人從修道院中秘密召回的。
這也就意味著,杜巴利夫人仍然有著不俗的翻身希望,只要她還能待在國王陛下身邊,她的美貌與魅力就是無可替代的,恢復到以往的地位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想到這里,凱撒加布里埃爾和埃德蒙院長的臉色都難看了不少。
兩人心里很清楚,如果杜巴利夫人還有希望出現在凡爾賽宮,那么路易十五就肯定不會停止對這起暴亂的調查和追責,盡管概率很低,但如果真的牽扯到了自身,那他們二人可就都危在旦夕了。
而且,從國王陛下的做法來看,他很明顯是想利用這個處罰先將這起暴亂應付過去。
反正那七百萬利弗爾都還在王室的內帑之中,只要這筆錢最后發放下去了,待到事件平息之后,就沒有多少人還會對杜巴利夫人的貪污行為耿耿于懷了。
盡管名聲上的損失是不可避免的,但路易十五是完全有可能在這個冬天之后重新將杜巴利夫人從圣瑪利亞修道院召回凡爾賽宮的。
“諸位,你們覺得呢”
路易十五不緊不慢地在眾人臉上掃視了一圈,語速很慢,但壓迫感十足。
廷臣們頓時猶豫了起來,看向杜巴利夫人的眼神也不再像方才那般鄙夷和蔑視,如果這個女人真的還有機會回到凡爾賽宮,那他們這些王室官僚必定不能將這位官方情婦給得罪死了。
杜巴利夫人也漸漸停止了掙扎,雖然看不清她那披頭散發下的面容此時到底是什么表情,但從她那漸漸坐直的腰桿就能看出來,這個女人心中滿是劫后余生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