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王國又何嘗不是如此,王國本身是如此的富裕強盛,可鄉野之間又有多少饑寒交迫的民眾在瑟瑟發抖;國強而民弱,國富而民窮,所有人都知道這怪象的根源是什么,可卻沒有人能做出任何改變來一座凡爾賽宮一年便能燒掉整個國家四分之一的財政收入,還有那么多的城堡莊園、那么多的官僚神職,每年究竟要花掉普多大眾的多少銀幣?”
“夏爾!”貝爾蒂埃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其他騎士團成員們,確保沒人聽到之后才壓低聲音道:
“慎言,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語被人聽到了總歸是不好的,王國的財政危機就算再嚴重,你也不能把矛頭指向國王陛下啊。”
勞倫斯輕嘆了口氣,表情也不似方才那般沉重,只是聳聳肩,笑著結束了話題:
“無妨,這里的全都是自己人。”
貝爾蒂埃猶豫著點了下頭,不知從何時起,他也默認了這本應直屬于王儲殿下的樞密騎士團,已經直接隸屬于勞倫斯·波拿巴閣下了。
而在勞倫斯與貝爾蒂埃談笑風生的同時,行軍道路上的科西嘉軍士們表情就沒有那般輕松了。
當得知他們正在朝著熱那亞城行軍時,科西嘉士兵們的心中便陡然升起了一股難以言明的復雜情緒。
對于那些科西嘉島上的孩童與青年們來說,熱那亞人這一詞語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他們只是從長輩們口中聽聞過,那似乎是之前統治過這座海島的一群壞人。
而那些親身經歷過熱那亞統治時期的科西嘉人們,則是永永遠遠也不會忘記那段時光究竟充斥著多少痛苦與仇恨,多少的鮮血與淚水。
熱那亞城作為一個繁榮富裕的商業港口,時時刻刻都會有大量人口停留在城中,如此巨量的人口每天所消耗的糧食數量自然也不是什么小數目。
而熱那亞本土范圍只有這塊狹長的利古里亞海岸,這塊海岸本身就幾乎沒有農業產出,更別提是滿足熱那亞城中市民們的食物需求了。
因此,熱那亞政府被迫從海外進口大量糧食滿足本土需求,過去當熱那亞商人控制著西西里島的經濟時,這座羅馬帝國的糧倉能夠完美地滿足熱那亞商人們的需求。
可自從西西里島脫離熱那亞商人的控制之后,這沉重至極的農業稅賦就全部落到了熱那亞僅剩下的一塊海外殖民地——科西嘉島。
熱那亞商人根本不在乎這座海島以及這座海島的人民,他們禁止科西嘉人參與政治,并強硬打壓島上的手工業與商業,以此來逼迫科西嘉人全部投入進農業生產中,為他們偉大富饒的熱那亞城添磚加瓦。
老一輩的科西嘉佃農們都曾說過,在科西嘉地主手下干活時,他們的地位和豬狗一樣,而在熱那亞人手下干活時,他們的地位則是豬狗不如。
畢竟,科西嘉地主會將佃農們視作一己私產,就和牛羊一樣,平日就算再多打罵,也不會將其隨意殺死。
而冷血的熱那亞商人根本不在乎這些泥腿子們的死活。
交不起稅的佃農被扒光衣服、當眾吊死在市鎮中心,即使尸體腐爛數個月后他的親屬也不敢前去收尸,妻子與女兒則被衛兵們搶走,從此再無音訊,生前的稅賦與債務也直接落到了不滿十二歲的小兒子頭上,限期一年償還。
這樣的故事在過去的科西嘉島甚至都算不上什么新聞。
在這般殘忍的剝削統治之下,科西嘉人從二十年代開始就紛紛揭竿而起,在賈欽托·保利的率領下發起獨立運動。
這項獨立運動也最終在賈欽托·保利的兒子——帕斯夸萊·保利的帶領下達到高潮,父子兩代人用了三十年時間終于使得科西嘉島取得了事實上的獨立與解放。
盡管如今的科西嘉人已經全然不懼熱那亞的威脅,但對于經歷過那段恐怖統治的島民們來說,這份血海深仇,絕對是他們心中永遠也無法忘懷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