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敏離去之后,若沖才沉靜地問道:“義父,您這是……又要打仗了嗎?”
仁清太子一臉謙和公子的模樣,讓若沖坐在他對面的石凳上,含笑說:“是呀,這次義父是要去的。”
見若沖面有疑慮,仁清太子便又問:“青兒是擔心義父的安危嗎?”
若沖不言語,她打心底厭惡戰爭,可總不明白為什么總要有人發動戰爭,爭來奪去,有什么意思?
仁清太子見她沉郁憂傷的神態,心中便歡喜起來,笑說:“青兒多慮了,義父這次若是可以攻下大渝,便是開疆拓土的一件大事,僅憑這一件軍功,皇帝之位,義父便穩坐了,到那時,青兒的仇,義父便可為你報了,你就可以離開這里了,不必在這道觀里過這樣的苦日子了。到義父身邊來,義父才放心。”
若沖搖頭,榮華富貴并非她所圖,她只有兩個愿望,一是清清白白地做人,二是為父母立一方牌位祭拜。
“義父貴為太子,青兒不過是一介草民,我的家仇義父又怎么好再記掛在心上?只是大渝國與我大榮國素來交好,從未倒戈相向,此時大渝親王起兵叛亂,我們便是不助大渝新帝不干涉他們的事務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借機吞滅他們?一將功成萬骨枯,外間已有傳聞,說義父的太子之位靠的戰刀夯實的,這不好,做皇帝還是要靠心系天下蒼生,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才是正道。”
仁清太子瞇眼一笑,說道:“我們青兒說到底還是個女孩,心地善良,你不知道,世上事沒有對錯,你父親對我來說是對,對朝中大多數人來說便是錯的,對與錯,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大榮開疆拓土,對大榮來說,是好事,我們不過是大榮子民而已,心中只能有大榮的利益。至于其他,我們顧不上的,敵人在我面前不是人,我們對于他們來說,也不是人。”
若沖低下頭,忍了又忍,可還是說:“大渝百姓的生命,真的可以做義父與祺王爭斗的砝碼嗎?”
仁清太子又不舍對若沖動怒,道:“青兒不懂朝局,如今的祺王握著戶部那個錢袋子,如今本太子的外公年事已高,吏部手底下的人,也被祺王收買,這吏部怕也要進入他的麾下,我那個弟弟死死握著大榮的命脈,而義父空有賢德之名,驍勇之名,實權卻不如祺王,不靠戰功,義父還能依靠什么?”
若沖聽仁清太子依舊那般執迷不悟,也只能搖頭作罷,這朝局她不想多問,不是不關心,而是曾經太過關心,卻發現大榮的朝局一團亂,亂得她不忍心去關心。好好一個皇帝因為死了愛妃,二十二年不曾上朝,朝局交由內閣和司禮監的人去辦,這大榮國早就亂了,或許仁清太子這樣的快刀斬亂麻,鐵腕手段,才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仁清太子望著若沖,惋惜地說:“喝完這杯茶,義父便要走了,這件事,要盡快去辦,兵貴神速,京里還有許多事要籌備,對不住了。”
若沖守在一旁,陪著太子,仁清太子每年都來青藤宮,不為別的,哪怕是在此處喝上一杯熱茶,都可以讓不爭觀中的道士們對她多敬重一些。可他終究是太子,有生殺之權,她從未忘記。
若沖送仁清太子到山門口,仁清太子望著她只是低眉愁容,笑說:“青兒,義父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若是有事,便讓人送消息去京中去給太子妃。”
若沖愁容中擠出一絲笑來,道:“青兒怎會有事勞煩義母的?”
仁清太子扶著她的肩,道:“答應過你父親照顧你,便要照顧你一生一世。”
說完,仁清太子便離去了,若沖目送他,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打仗,從來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看著義父的離開,若沖心里空落落的,相處久了都會生出感情,八年前,生父上戰場離開人世,如今,義父上戰場九死一生能不能歸來,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