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一切都沒了。
一如既往地晦暗,一如既往做個傀儡,與百官繼續為敵,只能用宦奴,用內衛來維護自己的地位權利,直到死那一天,直到蓋棺定論,后人戳著脊梁骨辱罵他,辱罵他昏庸無能。
“你為何要這樣?為何要背叛君父?”敬靈帝問。
“從司禮監和魚難成交易的賬目送入宮中,父皇一把火把他們燒了的那天起……你要若沖為你開太平,可是你是賢明之君嗎?就算龔光杰倒了,趙謹明倒了,還會有別人來,兒臣只不想若沖成為您奪權的利器。您可以換別人做利劍,可若沖在兒臣心理是無可取代的。”
他走到裕王面前,仰起頭看著裕王。他已經幾十年沒有和兒子這樣面對面了,此時敬靈帝才發現裕王長這么高了。記得上次在一起這么近,還是他小的時候,也就十來歲的樣子。
“在你心里,父皇就是只配在東皇宮里修仙問道?”
“您在東皇宮整日無為而治,卻是權術詭詐授權于宦官,您應該好好做個神仙。”
敬靈帝聽此一言,舉起桶杵朝著裕王揮去,打在裕王的左腿上。
“啊!”
裕王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跪在地上,抱住腿在地上打滾。精舍外頭的黃保聽到這個聲音驚住了。他往前走了一步,手都按在的精舍門上,卻不敢推開。
“朕只想做皇帝!”敬靈帝在精舍里嘶喊。
敬靈帝用手中的法器朝著裕王盡情發泄,看著自己的兒子痛不欲生的模樣——面目猙獰扭曲,躺在地上抽搐著。
敬靈帝報復地笑了。
“朕是皇上,朕是天子,朕是你的君父!”
黃保透過門縫兒看見在裕王被敬靈帝毆打,卻沒有任何反抗,黃保倒吸一口涼氣,不敢言語。
敬靈帝累了,癱坐在冰涼的地面上,感受著自己的漸漸老邁變得孤苦的寂寞恐懼。他年少時聽過一個故事——
瘦弱孤獨的老虎王拖著一只快死的奄奄一息的山羊,進入河中,老虎王知道在水中危險,它隨時可能被湍急的洪流卷走,可是它不能不這么做,留在岸上死山羊散發出來氣味會吸引那些年輕力壯的老虎,為了生存,它們會爭奪它的食物,讓它餓死,即使它們是它的后代,這就是生存法則,是道家說的自然之道,萬物生生不息的道。
“老而不死是為賊,你們都算計朕了?你和你的兄弟們一樣,你們都一樣……“
敬靈帝流下兩行淚來,他輸了希望,輸了回歸皇位的權利,也輸了唯一能依靠的兒子,如今一方為他遮風避雨的云,都飄到旁人頭上。
裕王忍著劇痛,淚如雨下,懇求:“父皇,放過若沖,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知子莫若父,敬靈帝用不屑的眼光望著他。
“若沖?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朕知道她很好。可是,她必須死,她知道的太多了。”
“不!她是無辜的……”
敬靈帝打斷裕王:“朕現在還是皇帝,這個家還是朕的,朕說了算!朕不聽你們的,朕誰的話也不想聽!”他竭力嘶吼努力證明自己是皇帝,自己還有權利。
裕王被抬出東皇宮獨慎精舍,送回裕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