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棲霞在云上坐了好一會,才化劍光落地。
大隋的修士們看向她,拱手行禮,“臣等拜見郡主。”
“無需多禮。”
云棲霞略過這些人,看向處在最中心,一如記憶模樣的中年人,張了張嘴,有些猶豫,但還是輕聲說一句,“父親。”
“嗯。”
中年人點頭,“做的不錯,沒丟大隋的臉。”
提及大隋,中年人語氣有些波動,說完看向圍在旁邊的修士,這些修士頗識趣,紛紛退去,留下單獨空間給父女兩人談論。
“傷得如何,重不重?”
中年人注視云棲霞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眼中閃過慈愛與心疼,但很快散去,云棲霞看去時是一如既往的嚴厲。
父愛,大抵皆是如此。
云棲霞搖頭,“已經好的差不多,再打一架也沒問題。”
中年人沉默了一會,長長嘆息幾聲,“以前你不是這樣。”
“你很怕疼,很怕累,讓你修行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給你尋訪名師,偏覺得不合心意,非要離家出走找個山野劍修拜師,以為你又是一時興起,過不久就會拋到腦后,未想到真能堅持下來。”
云棲霞從話語里想起過往,也覺得不可思議,若是把現在的她和以前的她放在一起,面容盡管相同,卻能很清晰辨出差別。
一個是養在深閨宮殿的貴女,另一個是不畏生死、能拔劍斬出一片天的劍俠。
論起來,比人和狗的差別還大。
“我也常覺得很不一樣。”云棲霞說起山上事情,慢慢講述自己是如何改變,如何和同伴斗劍,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劍下時又是什么樣的心情,聽起來很不一般,實則正是劍修魅力所在。
你誠心向往劍道,無它物阻攔,懷揣赤子之心,劍道亦會誠心報你。
云棲霞說了很多,時間很長,中年男人都靜靜的聽著,沒有出言打擾,直至余音散去,才出言,“既然決定,便莫要回頭提及過往,奮力往前走即可。
無論修道還是習劍,始終是云氏子,這點從無改變。”
“嗯。”云棲霞點頭,隨即陷入無話可說的沉默。
她從小經歷宮廷教育,又在門閥中長大,耳濡目染之下,有些事情當時未察覺,事后總能品出不同味道。
結合中年人這段話,她發現自己似乎正把云氏拉進一個看不清未來的混亂漩渦。
踏進去,可能得到好的結果,也有很大概率給云氏招來禍端。
中年人察覺到情緒,笑了笑,“周雖舊邦,其命維新。萬事萬物總在變化中,而非一成不變,當年我云氏先祖不過一區區養馬人,在亂世中流離失所,也是偶然才跟隨太祖皇帝,從此建立家業,后面歷經波折,又投中世宗、世祖二位圣人,方才有云氏如今昌盛。”
“前面幾步,在當時都有更好的選擇,誰都不看好,卻無一例外在最后成了勝者。”
“我也是?”
“這不重要,現在提及對你來說太早了,你只需安穩習劍,再往后成就劍仙,一切便會明朗。”
門閥里出一位劍仙,可謂開天辟地頭一遭,會讓其他門閥不禁去想,既然云氏可以,沒道理我不行,效仿的人一旦多起來,便是法不責眾,縱然仙門、皇帝也要掂量貿然處置的后果。
自然,里面還有別的意思,門閥能長盛久衰,不會只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仙門那邊同樣如故,依舊謙卑。
只看,在哪一方能得到更多利益,以及尊嚴。
享受門閥世家上供利益,驅策他們辦事,四十名額卻一個不給,連上天觀戰都不允許,只準在云夢澤地面遙看。
是可忍、孰不可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