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風沙還似沾在衣襟未落,沮陽城的夜卻已浸透了醺然的酒香。
上谷郡太守府邸,今夜燈火如晝,笙簫管弦之音裊裊盤旋,壓過了檐下偶爾叮咚的玉鈴。
大廳之中,人影幢幢,觥籌交錯,一派煌煌盛景。
今夜宴飲的由頭,自然是朱劍八率領的百人游俠,歷時近二載,踏破流沙,翻越青藏高原,攀登天山,帶回了令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奇物:棉籽。
主位之上,平常素來不喜飲酒的幽州牧劉虞,此刻也不由得多喝了兩杯,面容被酒氣蒸得微紅,一雙銳目卻亮得驚人。
劉虞并未多言,只抬手虛按,滿堂的喧笑便漸漸安息了下來。
所有目光都投向劉虞前方不遠處的數十袋其貌不揚的麻袋上。
其中的一只麻袋已經敞開,露出了無數狀若云彩的棉花,以及不計其數的種子,小若嬰童之指,表面還附著些未曾拂凈的西域塵沙。
“便是此物?”一位文官向身邊的同僚低聲詢問,語氣里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敬畏。
“莫要嫌他渺小!”
正巧坐在這位文官附近,頗為健談的尉遲勝繼續說道:“此物花開如云,絮暖勝絲,在下曾從朱劍八兄弟處聽聞,史侯說過:‘將此物經過特殊處理,其布匹柔軟異常,其絮填充被褥或是衣物,輕暖無比,絕非蘆花、麻絮可比!’”
尉遲勝心思玲瓏,知道朱劍八等人遠赴西域后,就是為了取得此物,故而在一路之上,一直向身邊的白羽打聽棉花的妙用。
倒是一旁的白羽,雖然是天山村村長之子,哪里見過這等排場,此時顯得非常拘束與惆悵不安。
尉遲勝話音未落,已有內侍躬身捧上數團蓬松柔軟的原棉,在賓客間傳遞。
凡是前來的幽州官員們紛紛伸手觸摸,頓時驚嘖之聲四起。那柔軟溫暖的觸感,是粗糙的葛麻與昂貴的絲帛都無法給予的奇妙體驗。
不過,還是有人喃喃自語道:“此物如此柔軟,真的能制成衣物與被褥嗎?”
“此物乃是剛剛采摘下來的原棉,若要制作衣物或是被褥,還需要特殊的方法加工,等到將來我們自己的棉花種植成熟后,并做成衣物、被褥等保暖物品在市面上發售,大家到時候自然就明白了!”劉辯見到有人質疑棉花的用途,不置可否的說道。
“史侯之言,我等自然深信不疑。”立刻有幾位官吏附和道。
劉辯這些年在幽州推進改革,功不可沒,大家都看在眼里,知道如今這位州牧大人的侄兒,不會無的放矢。
“州牧大人為國為民,念及天下百姓冬日之苦寒,方有此次西行求種之舉!
今日,籽種既歸,乃天佑我大漢王朝!
此物若得推廣種植,大漢子民將再無凍餒之憂!
此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前去西行的勇士固然值得獎賞,若沒有州牧大人的批準,此行亦不會成功,小侄敬州牧大人一杯!”劉辯拿著杯中酒朗聲說完后,一飲而盡。
劉虞沒想到劉辯會如此說,他心里清楚,這次西行乃是劉辯一力促成,然而他卻將功勞給了自己,明顯是要增加自己的聲望。
“諸君!滿飲此杯,為我壯士西行二載,跋涉萬里!為我大漢得此祥瑞,萬民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