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望去,無邊的草海在微弱的星光下呈現出一種柔軟的、起伏的墨色輪廓,一直蔓延到與天空相接的、看不見的遠方。偶爾能見到幾座低矮的丘陵,如同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沉默而危險。
在這一片混沌的黑暗里,可以見到無數的火把,比起數年前,火把的數量足足增長了數倍,這是如今的東胡部落。
鐵木真一行人來到東胡部落后,令原本應該在歷史中漸漸消失的東胡部落,不但沒有經歷滅族之禍,反而逐漸強大了起來。
火焰在漆黑的寒夜中搖曳,頑強地對抗著無邊的清冷與孤寂,伴隨著隱約傳來的、被風撕扯得斷斷續續的牧犬吠聲,成為這片天地間唯一的人類氣息。
在南方的東漢王朝群雄割據,天下大亂,諸侯們摩拳擦掌之時,這片高原的夜晚卻依舊保持著它最原始、最冷酷的模樣,仿佛中原的紛擾、戰火與英雄的野心,都與這片星空下的荒涼之地無關。
然而,一場巨大的亂局,卻在北境的蒙古高原上悄然醞釀。
此時,在帳篷中熟睡的鐵木真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朔風卷著枯草掠過陰山北麓,鐵木真勒馬立于高坡,狼皮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目光如蒼鷹般掃過這片陌生而又熟悉的草原。
這里水草豐美得超乎想象,卻彌漫著與斡難河畔截然不同的肅殺之氣。
“博爾術何在?探馬可曾回報?”鐵木真的聲音深沉如悶雷。
四駿之首的博爾術策馬上前,甲胄與皮革摩擦發出鏗鏘之聲的說道:“三個千人部落正在東南百里外廝殺,他們的戰馬比蒙古戰馬稍矮一些,但弓矢格外鋒利!”
這位從小與鐵木真共飲班朱尼湖水的猛將頓了頓,又說道:“更奇怪的是,他們口中呼喊著‘檀石槐’的名字,而這位曾經一統鮮卑部落,全盤接收匈奴故地的單于,早已經于十多年前,轟然逝世。”
速不臺突然猛抽鼻子,如同真正的獒犬般齜牙:“我聞到了鮮卑人的氣味!但他們的氈帳排列方式像極了克烈部。”
四獒中最兇悍的者勒蔑已經按捺不住,手中彎刀映出嗜血寒光:“管他是鮮卑還是匈奴,讓我的萬人隊沖殺三次,保準讓他們跪著喊騰格里!(騰格里在蒙古語中,意為長生天)”
幕帳中炭火噼啪作響,木華黎的手指在羊皮地圖上劃出凌厲弧線:“鮮卑、烏桓、丁零部落、扶余國、匈奴殘部混戰正酣,正如當年塔塔爾人與蔑兒乞人互相撕咬。”
這位被稱作“四駿之智”的杰出統帥,突然握拳砸向地圖上的陰山山脈:“我們先幫烏桓部落擊潰鮮卑部落,就像當年聯合王汗打敗札木合!”
忽必來提著血淋淋的狼頭闖進金帳,這是他剛剛在谷地獵殺的戰利品,向鐵木真行了一禮后,立刻說道:“東南方傳來消息,崛起的高句麗開始進攻漢王朝的幽州邊郡。
高句麗的國王正在尋找可靠的盟友,希望一起來瓜分漢王朝龐大的地域。”
四獒中的忽必來話音剛落,哲別已經張弓搭箭,利矢穿透帳幕射落空中飛雁:“給我三千精騎,半月之內讓南方匈奴殘部的射手全部換上蒙古角弓!”
鐵木真撫摸著自己親自打造的蘇魯錠長槍的槍纓,對自己的大舅子赤老溫下令道:“‘把阿禿兒’你去出使扶余國,告訴扶余王,我們東胡部落愿意用三千匹戰馬,換來休戰結盟,昔日恩怨一筆勾銷。”
鐵木真突然勾起嘴角,露出草原狼般的笑容道:“就像當年我送給克烈部王汗的貂皮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