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南方有句老話,“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這陸映也未免太不是東西了,連陪了他那么久的情人都不肯給半分薄面,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冷酷心狠的男人?!
在座其他人舍不得這等絕色香消玉殞,紛紛勸道:
“美人斟酒,最是銷魂,太子殿下何必為難她呢?就喝一口吧?”
“都說當朝太子光風霽月最是君子,豈能眼睜睜看著無辜女子慘死在自己面前?”
“要不,微臣替太子飲了綠珠姑娘這杯酒?”
“微臣也愿意代酒一杯!”
“……”
此起彼伏的聲音里,陸映的臉色愈發沉冷。
這些個男人見色起意,一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表情,哪還有半分士子書生、國家棟梁的樣子?
江南地方官員蛇鼠一窩,也不知道他那位庶兄來這里這么多年,究竟是干什么來了。
沈銀翎依舊保持著手捧酒樽的姿勢,壓低聲音:“上元節那夜,我曾試圖謀殺殿下,殿下卻不曾與我計較。僅憑這一點,難道還不能證明我在殿下心里是特別的嗎?我這條命原本就是殿下救的,您今夜若是想拿回去,那么盡管拿回去就是了。”
少女的語調始終漫不經心,絲毫不害怕丟掉性命。
她說完,微微仰頭,自顧喝起了白玉酒樽里的美酒。
陸映驟然捏緊墨玉扳指。
下一刻,羅晚湘滿臉喜悅,迫不及待道:“大家都看見了吧?不是我非要她死,而是太子不肯喝她斟的酒!按照今夜酒席上的規矩,她也該死!”
她舉劍,毫不猶豫的從背后刺向沈銀翎!
羅錫白又驚又怕,站起身怒喝:“羅晚湘!”
羅晚湘卻根本不理他。
護衛們站得有些遠,誰也來不及上前阻攔。
眼見劍尖即將沒入沈銀翎的后心,陸映伸手,直接把沈銀翎撈進了自己懷里。
他面無表情,奪過她捧在掌心的白玉酒樽。
就著酒樽邊緣少女的紅色唇印,他仰頭飲盡了剩余的酒液。
他把酒樽擲在地上,冷眼睨向羅錫白:“孤初到江南,就聽聞綠珠姑娘與梁園并稱臨安雙壁,今夜夜宴,讓她為孤斟酒,才算羅愛卿的誠意。”
沈銀翎暗暗譏笑。
這杯酒,是羅錫白給陸映設的下馬威。
他要是喝了,那就是在向江南勢力低頭。
可他若是不喝,那么她就會死在他面前。
他既要保存太子和朝廷的顏面,卻又不想她死,虧他能想出這么一番兩全的說辭。
薛伶輕咳一聲,作出微醉的姿態,打圓場道:“羅大人,太子殿下金尊玉貴,樣樣都要最好的,這敬酒之人,自然也應當是水榭里最美的女子。瞧你這眼力見,你早該叫綠珠姑娘出來給太子敬酒了,否則,你也不至于害死那么多侍女呀!”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抬高了陸映的身份,又把侍女們的死全都怪罪在了羅錫白的身上。
羅錫白氣的滿臉橫肉直顫,偏生說不過他!
羅晚湘沒能如愿弄死沈銀翎,也恨的暗暗咬牙,不情不愿地扔掉了佩劍。
沈銀翎倚靠在陸映懷里,仰頭湊到他的耳畔,語調疏離卻又曖昧:“殿下舍不得我死?”
她雖柔弱無骨,卻終究是個活生生的人,渾身的重量都壓在了陸映的左手。
陸映左臂傷口生疼,不動聲色地抽回手:“未曾舍不得。”
沈銀翎從他身上,敏銳又清晰地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她挑眉:“你受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