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全揣度著他的心思,料想應當是可以放沈行瀚進來的,于是匆匆去回廊外面請人。
沈行瀚踏進書房,行過禮后直言道:“說出來不怕殿下笑話,二弟和沈銀翎的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如今沈銀翎雖然下了大獄,卻一口咬定她毫不知情,還說沈園從前是殿下的地盤,指認殿下才是幕后兇手。”
陸映把玩著牡丹花。
他絲毫不意外沈昭昭會說出這種話。
她確實是大難臨頭的時候,會把黑鍋推到他頭上的那種人。
也不知為何,也許是早已洞悉她的性情,也許是早已習慣她的涼薄自私,陸映此刻絲毫沒感到難過,平靜之余,他甚至有點想笑。
他淡淡道:“她說孤是兇手?”
“是。微臣知道殿下和她有過一段情,平心而論,微臣的這位堂妹確實傾國傾城冰雪聰明,假使微臣不是她的兄長,只怕也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是此女心性惡毒手段狠辣,您待她再好,她也仍然像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為了利益,頃刻之間就能出賣您。但是,沈家與她不同,微臣與父親永遠站在太子這邊,沈家和殿下,才是風雨同舟之人。”
陸映聽著這番話,猜到了沈行瀚這趟進宮的目的——
他不想讓他插手沈行雷的案子。
他要沈昭昭死。
陸映指尖略一用力,牡丹花瓣的粘稠汁水滲到了指節間。
黏黏膩膩,荼蘼嫣紅。
殘損的深粉花瓣緊貼著骨節與虎口,令陸映想起沈銀翎趴在他的懷里,青絲散亂香肩半露,狐貍般妖嬈舔舐他掌心的畫面。
如果在他的心里放置一座天平,一端是沈家父子和二十萬兵權,一端是沈昭昭,那么孰重孰輕?
陸映把牡丹花放在花幾上。
他在江南的時候,曾下定決心要對沈昭昭負起責任。
那個時候他知道沈昭昭是愛闖禍的性子,可他不知道她竟然這么能闖禍,提前給他埋下了一個如此大的隱患。
他沉默著,在德順端來的水盆里凈手,薄薄的眼皮低垂著。
良久,他低聲:“風雨同舟?你們沈家的那艘船,早就破了個大洞。”
沈行瀚怔住:“殿下這話是什么意思?”
陸映拿帕子擦拭雙手,清清冷冷地睨向他:“你妹妹是假孕。”
沈行瀚:“……”
渾身的血液像是瞬間沖上了頭,令他頭重腳輕往后踉蹌,倉促地扶住花架才堪堪站穩。
兮兒是假孕?
她都懷了三個月的身子了,宣揚的滿城皆知,母親甚至還花重金命京城的金銀鋪為孩子打造長命鎖,結果她居然是假孕?!
假孕乃是欺君之罪,別說她太子妃的位置很有可能不保,就連他們沈家也許也會受到牽連!
這可比二弟的事情嚴重多了!
沈行瀚天都要塌了!
他臉色鐵青,顧不得再討論沈銀翎和沈行雷的事,更顧不得平時的清貴風度,匆匆忙忙去找沈云兮問個清楚。
桂全小心翼翼道:“殿下,沈夫人還被關在大理寺,咱們要不要想個法子救她出來?”
陸映揉了揉眉心:“先關她一陣子,叫她長長記性。”
桂全擔憂:“沈夫人身嬌肉貴,只怕會被欺負。到時候,殿下又要心疼了。”
陸映的太陽穴暗暗發脹。
那狐貍精慣會捅婁子,卻要他替她收拾爛攤子。
他從書案上揀起一塊圓形玉環,遞給桂全:“你親自走一趟大理寺。張可遠看見這塊玉,就明白孤的意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