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寂靜,眾人在這支舞里沉浸了很久。
陸煜高聲喝彩打破了沉默:“好!好!不愧是沈家丫頭!”
殿中這才響起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大都是稱贊這支舞太過精妙,又說燕國終究比不得大周有大國之風,全然是個坐井觀天沉不住氣的番邦小國。
沈銀翎直視燕喆岷:“皇太子以為,我大周的舞蹈比起貴國,孰優孰劣?”
按照她預想的,燕喆岷本該惱羞成怒才對。
可對方不僅沒有動怒的跡象,嘴角甚至還噙起一抹笑:“沈姑娘國色天香,今日可謂一舞傾城。”
甘棠微適時屈膝:“是我輸了。沈姑娘的舞蹈和琴藝都很精妙,將來沈姑娘若是得空,還請不吝賜教。”
沈云兮氣惱地緊緊揪住手帕。
什么嘛,沈銀翎這就贏了?
她忍不住低聲咕噥:“就知道拋頭露面勾引男人,不過就是一支舞而已,本宮也能跳,有什么了不起的?當著這么多男人的面前跳舞,哪有大家閨秀的規矩樣子!”
她唯恐陸映被勾引了去,擔憂又膽怯地望向陸映:“殿下,您也覺得堂姐的舞蹈很好看嗎?”
陸映沒搭理她。
但凡長了眼睛還有點審美的,都知道沈昭昭這支舞乃是上品。
關鍵是她的琵琶也彈得很好。
張貴妃在音律方面頗有造詣,即便是她,剛剛也聽入了迷,沉浸過后露出一副自愧不如的表情。
陸映捻著墨玉扳指。
他年幼時,父皇專寵張貴妃,最喜歡聽她彈琴,常常夸獎她是世上最懂音律的女子。
而他孤零零守在母后的病榻前,母后生了重病臉色總是蠟黃憔悴,每夜每夜聽著隔壁宮里傳來的琴聲,明明是縹緲優美的樂音,卻像是化作催命的絲弦,緊緊勒在母后的脖頸上。
也像是一座大山,壓得小時候的他喘不過氣。
偶爾天氣晴朗,母后身子略微好些,也會請琴師入宮教她彈琴。
可是她出身將門,自幼學的是刀槍棍棒,她怎么也學不好彈琴。
她沒法兒像張貴妃那樣,輕而易舉就能俘獲父皇的心。
她抱著他淚如雨下,哭訴她即使再練一輩子琴,也比不過張貴妃。
可是陸映如今回頭再看,其實張貴妃的琴藝也不過爾爾。
甚至連沈昭昭這么個小姑娘都比不過。
小時候像是大山一樣擋在母子面前的災厄,其實只不過就是個長相略微出挑的琴女。
是因為當初的他們太弱小,所以才會覺得張貴妃太過強大。
沈云兮見他一味沉默,忍不住晃了晃他的手臂:“殿下,您怎么不理臣妾呀?”
陸映吃了口酒。
小時候的陰影從歲月里延伸而來,在今日悄然覆蓋在了他的心尖上。
他忽然想,他不應該像父皇那般寵妾滅妻。
縱然再疼惜沈昭昭,也不該讓她越過太子妃,讓當年的悲劇重演。
絕對的理性在腦海里占據了上風,他淡淡道:“你與她不同,你是太子妃,你只需要打理好東宮,不必在這種事情上與她比較,非得爭個長短高下。”
沈云兮怔了怔。
她凝視陸映清冷的側臉,意識到陸映這是在安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