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守在行宮外面。
四周寂寥無聲,檐角宮燈被風吹弄,把地磚上的花木陰影拉的扭曲變形。
他正看那些影子,忽然聽見“砰”的一聲巨響。
他猛然扭頭望向行宮,顧不得自己大周朝臣的身份,不管不顧地闖了進去。
一路通行無阻地來到那座宮殿,燕喆岷早已不知去向,滿殿懸掛的薄紗帷幕在夜色中翻轉搖曳,浴池里漸漸浮現出觸目驚心的血花,一道纖弱的人影浮出水面,圍繞著她的烏黑長發像是蓬松的狐貍尾巴,襯得她那張小臉蒼白如紙。
“沈夫人!”
崔季啞聲喊了一句,毫不猶豫地跳下浴池。
他抱住沈銀翎的腰肢,帶著她游到浴池邊。
少女渾身濕透,輕薄的襦裙緊緊貼在肌膚上,勾勒出窈窕飽滿的身段,崔季視而不見,只瞧見她的小腹插著一把燕國特有的彎月匕首,他伸手按住傷口,汨汨涌出的鮮血鉆出他的指縫,把他的衣袖也染成了深紅。
空氣里彌漫著血腥味。
崔季心跳如雷,顧不得其他,立刻攔腰抱起沈銀翎,快步離開行宮。
他在刑部歷練了一年,知道這種傷口很嚴重,要是處理得不好,沈銀翎也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也許會傷了根基再也懷不上子嗣。
他家附近沒有厲害的大夫,他想了想,催促車夫立刻去沈園。
小陳太醫受陸映的吩咐,就住在沈園附近,專門負責照顧沈銀翎的身體。
他匆匆趕來,剪開上襦,不由吃驚:“怎么傷的這樣重?!”
崔季立在窗邊,指尖抵著眉心,愧疚到無言以對。
“得趕快處理傷口。”
小陳太醫的臉色沉了沉,吩咐婢女立刻準備熱水和紗布。
沈園伺候的宮女,很快把沈銀翎受了重傷的事情稟報給東宮。
陸映從高家回宮以后,就在書房處理公文,沈云兮拎著雞湯過來探望,本以為會像從前那樣說不上幾句話就會被請出去,誰知陸映今夜待她多了幾分耐心,不僅沒趕她走,還吩咐宮女端來花糕點心給她吃。
沈云兮啃著花糕,心里甜的什么似的。
她家太子殿下終究和別的男人不一樣,他不會因為沈銀翎生得美貌就對她心動,他是那種不在乎皮囊而更重視內在的男人,就算沈銀翎站在他面前跳斷了腰,他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這個認知令沈云兮十分驕傲,仿佛她終于贏過了沈銀翎。
她溫柔小意地笑道:“殿下平日里已經夠辛苦了,今夜都這么晚了,還是不要再看那些奏章了吧?反正它們又沒長腳,您明天再看、后天再看,它們也跑不了。那些百姓民生的破事兒哪里就重要了,還是您的身體更要緊一些。”
陸映在公文上仔細批注。
他白日里想過,他不能像父皇那樣寵妾滅妻,讓沈云兮重蹈他母后的覆轍。
只是沈云兮也該有個太子妃的樣子。
他耐著心教她道:“你我雖然身份顯赫,但這些都是百姓給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蒼生的事是天大的事,比你我都更重要。你既是太子妃,就更應該心懷社稷,以母親的心態看待天下子民。”
沈云兮面上笑著答應,暗地里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她貴為堂堂太子妃,身份尊貴,豈是那些賤民能比的?
她生來就是為了當皇后,她才不要當那些賤民的母親呢!
陸映見她眼底都是不屑,知道她壓根兒沒把這話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