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聽見薛綿綿說出那一番話,才鼓起勇氣來問沈銀翎。
沈銀翎眼睫撲閃。
她是個極度自私的壞人,年少時未曾喜歡過誰,只喜歡過太子妃這個頭銜。
她維持著天真的表情,丹鳳眼含著濃情蜜意,騙陸映道:“小時候,誰沒做過春閨好夢,誰沒喜歡過幾個少年郎呢?陸映哥哥玉樹臨風,我自然是喜歡傾慕的。只是你那時候總是板著臉,故而不敢親近。”
板著臉……
陸映想起自己確實一直板著臉。
他道:“那你后來親近陸時淵,是因為我不跟你說話?”
他心頭惴惴。
他突然想,如果是因為他長年累月都不討喜,她才轉而喜歡陸時淵,才因為負氣在沈園說出那些傷人的話,那么他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他知道自己年少時有多孤僻古怪招人厭。
沈銀翎順著他的話道:“對呀,誰受得了你整日板著臉,多沒意思呀。我小時候愛熱鬧你又不是不知道,試著和你說了幾次話,見你總不理我,我就不想再喜歡你了,畢竟我也是要臉面的人。”
下一瞬,外面陡然傳來滾滾悶雷聲。
沈銀翎挑開一角窗簾。
烏云壓境而來,雖然還沒到黃昏,可天色已有幾分昏暗。
天邊掠過閃電,夏天的第一場暴雨傾盆而至。
沈銀翎憂慮道:“雨這樣大,如何回城?陸映哥哥,咱們在前面的驛站休息一夜吧?明天清晨再回京也不遲。”
話音落地,車廂里原本還算安寧的氣氛突然一沉。
陸映深深看她一眼。
“陸映哥哥,你看我做什么?”
陸映的半張臉隱在昏惑里,聲音比雨水還要冷:“你說你是被燕人蒙上眼睛塞進馬車里的,你如何知道前面有一個驛站?”
“我從前路過的呀。”
“這間驛站,是半個月前才開始修建的。”
半個月前,沈銀翎還在刑部大牢呢。
馬車里陷入詭異的寂靜。
驟雨敲擊著車頂,車廂里光線昏暗,看不見對方的表情。
陸映握住她的手:“孤找到你的時候,門檻旁邊有散落的草繩,可是你的手腕和腳腕上根本沒有被綁過的痕跡。”
一旦發現某個地方不對勁,其他不對勁的地方跟著露出原型,像是美好的畫卷急劇褪色,露出殘忍丑陋的底色,赤裸裸宣告著那些旖旎曖昧、深情款款,不過全都是欺騙。
陸映看著沈銀翎她,狹眸邊緣隱隱泛紅。
也許他早就注意到這些細節了,他只是下意識忽略,他只是不想承認。
他繼續道:“在沈園里,你偽造出半夜消失的假象,讓我們懷疑你是被功夫高深的燕喆岷擄走的,所以才不曾驚醒薛綿綿。可如果你是自己主動離開的,同樣也不會驚動她。再有,就是驛站,是你主動乘坐馬車去那間莊子,所以才會看見驛站。你知道今天是和燕國簽訂盟約的日子,從腹部受傷到被人擄掠,從頭到尾,都是你苦心孤詣設的局,為的是在這一天把孤弄走,好讓陸爭流和燕喆岷成功簽訂盟約。”
男人的聲線清冷微寒。
像是高山之巔經年不化的白雪。
他捏住沈銀翎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
狹眸復雜深邃,比暴雨天還要晦暗漆黑。
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為什么?為什么和燕喆岷聯手?”
為什么,要再一次利用他的感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