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席卷著廂房。
陸映渾身緊繃,眼瞳的血色越暈越深。
他死死盯著沈銀翎,完全不明白為什么一個小姑娘可以這么城府深沉、精于偽裝、心性薄涼。
她怎么可以這么壞?
怎么可以肆意踐踏旁人的感情?
心臟蔓延開密密麻麻的疼痛,針扎似的叫他痛不欲生。
然而對面的少女只是抬了抬尖俏白嫩的下巴,全然一副不知悔改的驕傲姿態。
陸映站立良久,像是終于到了和她無話可說的地步。
他深深呼吸,臉色沉寒,慢慢轉身離開了這間廂房。
暴雨如注。
沈銀翎看著他從外面掩上屋門,臉上的囂張跋扈悄然褪去。
空氣里彌漫著水霧,她揉了揉眼睛,仿佛眼睛里面也進了霧氣。
她也不知道剛剛說的是不是自己的真心話,她只知道面對陸映的指責,她必須做點什么來反擊,于是就倒豆子似的說出了那一籮筐的話。
也許陸映在很久之后才會原諒她,也許永遠不會原諒她。
但是如果能換得叔父兵權被奪,那么她覺得這是一樁合算的買賣。
失去二十萬兵權的沈炎,將再也沒有依仗的資本。
少女睜著眼睛,合衣躺在驛站廂房的床榻上。
房梁上有蜘蛛在織網。
一只蠓蟲撞到蛛網上,成了蜘蛛今夜用來消遣的美味。
沈銀翎覺得陸映就是那只蠓蟲,但某些時刻又覺得自己才是那只蠓蟲。
蛛網絲絲縷縷縱橫交錯,像是一張密密麻麻的情網。
彼時的少女滿心算計,拿感情當做陷阱,卻不知道“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感情編織成的羅網,看似柔情百轉,實則是能要人性命的刀。
另一邊。
陸映離開廂房,獨自站在廊下。
階上濺起的雨水打濕了他的袍裾,他像是察覺不到,只沉默地注視漆黑雨幕,狹眸里的陰霾濃郁的仿佛要溢出來,比夜色更加幽深冰冷。
薛伶攏著寬袖走到他身邊:“喲,殿下孤零零在這里黯然神傷呢?”
陸映沒搭理他。
薛伶蹭了蹭鼻尖。
驛站廂房的隔音不好,太子殿下和沈銀翎的爭執聲,幾乎被所有人都聽見了。
大家連氣兒都不敢喘,只當沒聽見。
也就他膽子大,敢跑到陸映跟前說話。
不知怎的,在這個寒霧彌漫的暴雨夜,薛伶從陸映身上品出一絲可憐來。
他咳嗽一聲,滿不在乎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個女人嗎?將來殿下繼承大統,整個江山都是你的,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隨隨便便下一道圣旨,就會有無數人鉆到九州四海的旮瘩角落給你挑選美人,像沈銀翎那種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陸映依舊沒搭理他。
他是儲君,難道平日里就沒有屬下和地方官給他進獻美人嗎?
自然是有的。
也有官員投機取巧,知曉沈銀翎是他青梅竹馬的前未婚妻,就特意挑了相貌與沈銀翎有兩分相似的女子送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