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翎輕描淡寫:“哦,他犯了錯,我正罰他呢。”
陸嘉澤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消化掉這句話。
他忌憚地瞟了眼陸映,他這位堂兄可是名副其實的大魔王,有朝一日居然會被罰跪?
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他唯恐陸映遷怒到他頭上,連忙收回視線,假裝沒看見他的落魄卑賤。
他獻寶似的呈上竹籃:“是荔枝!嶺南那邊才送來的新鮮荔枝,整個京城也就幾束,我惦記著沈姐姐愛吃,就給你拿了一束來。”
才從冰鎮里取出來的新鮮荔枝,果殼鮮紅,連果葉都是碧綠色,散發出好聞的荔枝香。
雖然已經入夏,但這個時節的荔枝仍舊是非常稀罕的東西。
沈銀翎鳳眼亮起:“我這就叫人準備小宴,再多請幾個人一同品嘗。阿澤,你也留下來吧。”
陸嘉澤輕咳一聲,悄悄瞟了眼陸映:“要不,叫堂兄和咱們一塊兒吃?”
沈銀翎也掃了一眼陸映。
青年生得賞心悅目,只脖頸處還殘留著暗紅色指甲撓痕,只怕其中有幾處是沈心雅留下的。
原本消散的差不多的怒意又升了起來,她不屑輕嗤:“他配嗎?”
少女倨傲,轉身就走。
她羽翠色罩紗大袖上的金線刺繡雀鳥花紋,在夕光里折射出璀璨華麗的光芒,恰巧落在陸映幽暗的眼瞳里。
他抬手摸了摸脖頸處的撓痕。
昨夜他和沈心雅什么也沒做,偏偏被這女人誤會。
只怕剛剛她那一瞥,也是誤會了這些撓痕的來歷。
他不僅懶得同她解釋,甚至平靜無波瀾的心底,還悄然涌出一股隱秘的譏嘲快意。
他不知道沈銀翎是否真的對他動情。
但如果是真的,那么她就應該像他一樣,嘗一嘗醋意纏身的滋味。
那種摧人心肝、求而不得的酸苦與艱澀,他可是嘗了很多年,
暮色四合的時候,沈銀翎邀請的客人陸續到齊。
薛綿綿和薛晴晴是帶著一盒花糕和一壺桂花釀來的,被侍女引著路過庭院,瞧見陸映跪在這里,姐妹倆嚇得打了個哆嗦,連忙假裝沒看見,加快步伐直奔樓閣。
文梨落在她們后面抵達沈園,瞧見陸映挨罰,不禁嚇得抱緊拂塵連喊了三遍阿彌陀佛,甚至有種丟掉七寶閣立刻收拾東西跑路的沖動,省的將來被沈銀翎連累!
崔季也在受邀之列。
他才下朝,連官袍都沒來得及換。
從陸映身邊經過,他垂眸看他一眼,借由燈籠火光清晰地捕捉到他脖頸間的曖昧紅痕。
崔季緊了緊雙手,眉眼里難以自抑地掠過重重陰霾。
他很清楚,即便是懲罰,沈銀翎待陸映也是與旁人不同的。
她和陸映可以隨時隨地撕破臉、隨時隨地說各種傷人的話,但她待他,似乎永遠隔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墻,他們之間客客氣氣,永遠都不能像她和陸映那樣肆無忌憚。
她的眼里只有陸映。
究竟要多久,她才能將他也看在眼里呢?
崔季收回視線,一聲不吭地踏進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