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翎涂涂改改,到夜里才算把這封信寫完。
第二天清晨,她吩咐海棠送信進宮。
陸映處理完朝議,面無表情地看完了信。
無非是把過去的事情提了一遍,拿從前的情意當筏子,要他放手,要他好聚好散,要他忘卻兩人之間的種種,說什么既然緣分已盡就該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從此宮墻里外君臣有別。
不相干……
陸映無法接受,沈銀翎想成為和他不相干的人。
“殿下,”桂全進來,“霍小姐求見。”
霍明嫣捧著一沓圖紙進來:“表哥,織造局送來了鳳袍的款式和花樣,我不知道京城都流行怎樣的剪裁和風格,你幫我瞧瞧?”
少女生得劍眉星目英姿颯爽,說話時天生帶笑,很容易令人產生親近感。
陸映拿奏章壓在沈銀翎的信上。
可霍明嫣還是眼尖地瞧見了“昭寧”二字落款。
是沈銀翎寫給表哥的信。
她想起這兩天宮里流傳的那些艷聞,不由暗自攥緊圖紙。
“孤瞧瞧。”
陸映拿過那些圖紙。
新帝立后,織造局為了討霍家和霍明嫣歡心,是花了心思在鳳袍上面的。
他一張張翻過,不知怎的腦海里浮現的卻是這些鳳袍穿在沈銀翎身上的樣子。
“表哥……”霍明嫣注視他的狹眸,“你知道我在邊關長大,和京城里那些委婉內斂的世家小姐們不大一樣,我一向性情剛直,有什么就說什么。我聽說了你和昭寧郡主的故事,你……你現在還喜歡她嗎?”
喜歡……
陸映的目光停在并蒂蓮花圖樣上。
如果占有欲是喜歡,那他大約快要喜歡瘋了。
哪怕在遭遇背叛之后,親眼看見她和崔季在沈園卿卿我我,下定決心從此與她一刀兩斷,可到最后還是會不由自主被她占據全部視線,被她折磨得苦不堪言。
手臂上的那些舊傷似乎又在隱隱作痛,一股癢意順著皮肉鉆進他的心臟,令他恨不能剜出心臟埋進土里,再也不要想起與沈銀翎相關的一切。
霍明嫣見他如此神情,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指甲幾乎快要掐破掌心的皮肉,她面上笑道:“我聽說昭寧郡主生得美貌傾城,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王孫公子數不勝數,表哥喜歡她也無可厚非。”
陸映把圖紙還給她,垂著眼睫,語氣淡淡:“她長得也就那樣。”
霍明嫣怔了怔。
表哥從不撒謊。
難道沈銀翎其實沒有傳聞中那般美貌?
是了,聽說中原的閨閣小姐都很擅長描眉梳妝,也許沈銀翎只是精于打扮,所以才看起來比較美貌。
不像她,整日風里來雨里去,哪有時間妝點自己。
她眼睛里浮現出幾分真情實意的笑容,又善解人意道:“其實我很能共情表哥,像我們這種身份的人,姻緣并非自己挑選,而是由家族決定。背負著江山社稷的重擔,我們哪有那么容易與心上人結為夫妻長相廝守?縱然表哥喜歡她,可是為了家國天下,終究也只能放棄。”
陸映抬眉:“你既知孤的心在別處,不會介意嗎?”
霍明嫣沉默了一瞬。
她知道陸映的心在別處,卻也知道自己這樁婚事是怎么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