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全走后,海棠和微雨膽戰心驚地看著沈銀翎。
沈銀翎面無表情,從繡簍里取出一把剪刀,直接將圣旨剪得稀碎。
似乎猶不解氣,她把妝鏡臺上的胭脂水粉一氣掃落在地,昂貴華麗的瓶瓶罐罐砸得粉碎,脂粉香味在閨房彌漫,濃郁得令人幾乎人喘不過氣。
沈銀翎氣極反笑:“好一個陸映,好一個陸鏡危!人人都說他風清月正端肅自持,我瞧著,他簡直就是個衣冠禽獸斯文敗類!做妾,他竟敢讓我做妾!”
瞥見妝奩里陸映送她的那套點翠頭面,她大小姐脾氣發作,將頭面砸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海棠示意微雨打一盆熱水過來,又扶著沈銀翎落座,給她擦臉凈手。
她溫聲道:“您謀害沈炎,殿下不曾與您計較,在沈家黨羽的討伐面前偏袒您,已是疼惜愛護您的意思。您跟了殿下那么久,突然說懷了崔大人的孩子,殿下一時無法接受也是有的。奴婢看,這事兒還是您行事作風太過激進的緣故。”
浸潤了玫瑰露的熱毛巾敷在臉上。
沈銀翎情緒冷靜了些,譏諷道:“他不能接受我另嫁旁人,難道我就該接受他立后納妃?他陸鏡危高高在上,難道我沈昭昭就不是人了?”
海棠知曉她還在氣頭上,因此沒敢再勸。
她把毛巾放在水盆里搓了兩把,想起什么,忽然猶疑:“郡主,您的月信似乎推遲了幾日?”
微雨扳著手指頭算:“郡主的月信還是上上個月來的,算來已經推遲了快兩個月了呢。”
正值盛夏,窗外白花花的陽光穿透樹蔭,照在茜紗窗上已是柔和光影。
沈銀翎白嫩嬌美的側臉落下婆娑花影,丹鳳眼一片怔愣迷蒙。
她懷著不可置信,緩緩摸了摸小腹。
海棠眼底皆是震驚,忍不住掩唇低語:“自打郡主從江南回來,就忘了服食避子丹藥,難道——”
微雨喜不自勝:“難道郡主真的有喜了?!”
她沒什么心機,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只是為沈銀翎感到高興,恨不能立刻去小廚房燉一只老母雞給她補補身子。
海棠卻很清楚,這個孩子代表什么。
海棠緊緊攥著手帕,愈發壓低聲音:“如今殿下即將登基,立后納妃的事情也已提上日程。您懷的是殿下的第一個子嗣,若是給那些嬪妃和世族知曉……只怕未必能容得下。”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且不說如今已經和陸映因為孩子撕破臉,就算陸映肯相信這個孩子是他的,在他不肯給她名分的情況下,沈銀翎要如何生下這孩子,要如何在群狼環伺虎視眈眈中保全這孩子和自己?
沈銀翎倒是意外的平靜。
她想的不是如何保全這孩子。
而是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
在她下定決心和陸映斷絕關系以后,這個孩子還有留下的必要嗎?
酷暑將過,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如期而至。
沈銀翎稱病沒去,倚坐在窗下的貴妃榻上吃荔枝。
那顆假孕的丹藥藥效過去以后,她請肅王府的府醫前來診脈,她如今確實有了身孕。
文梨落抱著金算盤坐在對面,書案上堆著厚厚一沓賬本,她運算如飛,算賬速度抵得上十個賬房先生。
她酸酸道:“聽說今天是封后大典,宮里十分熱鬧。”
沈銀翎淡淡“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