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統治的江山里,總該有一些人在這個中秋節團圓快樂。
是以,他平靜道:“不是什么大事,不必罰了。”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轎夫如蒙大赦喜極而泣,拼命磕頭。
重新抬起轎輦時,反倒愈發謹慎小心。
沈銀翎揉著手帕,好奇地多看了陸映幾眼。
陸映淡漠:“看什么?”
沈銀翎道:“若是別的皇帝遇見這種事,輕則打宮人板子,重則將他們杖斃。都說帝王是萬金之體,你倒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萬金之體?
陸映對這個詞感到陌生。
老師教他的東西里面,從沒有這種說法。
沈銀翎垂著頭,把手帕往指尖纏繞:“還有,剛剛,謝謝你。”
她難得說一兩句好話。
可是陸映聽著反而更加煩躁。
他繃著臉,沒理她。
轎輦終于到了芙蓉殿,海棠和微雨瞧見沈銀翎從陸映的轎輦里出來,頓時驚愕。
這演的又是哪一出戲?!
海棠舉著傘匆匆過來迎:“郡主!”
沈銀翎站在傘下,本欲回殿,猶豫片刻,又道:“臣婦殿內有藥箱,您手臂上的傷……可要進來敷藥?”
轎輦內一陣沉默。
斜風細雨浸潤著涼意,絲絲縷縷攀上沈銀翎的腳踝。
她等了不知多久,一只修長的手挑開轎簾。
陸映卻沒看她,在桂全的撐傘下徑直踏進了芙蓉殿。
海棠和沈銀翎落在后面,小聲道:“微雨剛剛托奴婢問您,您和陛下是不是在演《墻頭馬上》的戲。”
《裴少俊墻頭馬上》講的是一對男女破鏡重圓的故事。
“我不是無名無分甘愿等待七年的李千金,他也不是七年不曾娶妻的裴少俊,團圓什么?”沈銀翎踏上臺階,撫了撫裙裾,“我去更衣,就不出來見他了。你去給他上藥,再叫小廚房給他煮一碗姜茶。”
陸映坐在殿內。
原以為是沈銀翎親自為他上藥,結果等來的卻是海棠。
海棠抱著藥箱,還沒靠近就察覺到撲面而來的威壓和戾氣。
她屈膝行禮,硬著頭皮解釋:“郡主去更衣了,讓奴婢為您上藥。小廚房正在煮姜茶,郡主請您吃了姜茶再走。”
話音落地,就察覺到前方戾氣更濃。
半晌,她聽見陸映幽幽道:“她貴人事忙,沒空招待朕也是有的。既如此,朕不叨擾。”
他起身便走。
海棠:“……”
總覺得新帝身上纏著好多怨氣。
陸映坐進轎輦,掀開袖管。
手臂上被砸出大片青紫淤傷,雖然不算是重傷,但瞧著卻觸目驚心。
他放下袖管,眼底似凝結霜雪。
另一邊。
早有宮女把陸映與沈銀翎同乘轎輦,還在芙蓉殿內逗留的事情稟報給了霍明嫣。
霍明嫣從關外帶進宮的心腹侍女澄碧,忌憚道:“昭寧郡主都已經嫁人了,怎么還和陛下不清不楚?娘娘,奴婢瞧著,今夜分明是郡主蓄意勾引!”
霍明嫣正在練字。
紙上躁意橫生,早已失了原有的大氣磅礴。
她終于擱下毛筆,秀美的小臉蘊著殺意:“本宮早知這些中原女子最愛攀附權勢,便是嫁了人也不肯安分。沈銀翎……她自進宮以來,本宮不曾對她如何,自問已是仁至義盡,她卻如此挑釁本宮,實在是不把本宮和霍家放在眼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