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放卷宗的室內燈火通明,陸映怕凍壞了沈銀翎,早早叫人提前備上幾盆炭火。
與當年謀逆案相關的卷宗原本是加密的,但陸映如今是天子,有調閱的權利。
沈銀翎翻開卷宗。
她閱讀速度一向是極快的,一目十行地看下來,敏銳地抓到了最大的疑點。
她指著那段文字:“我阿兄半夜揣著兵符,單槍匹馬硬闖出城?”
陸映:“是。”
“這不可能。雖然我阿兄年少成名桀驁自負,但對事情的輕重緩急還是有分寸的。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鎮守北城門的所有將領和士卒,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縱使沈炎可以賄賂他們做假證,但又怎能讓數百人都保持一致的口供?身為將領,無詔出京,甚至還私帶了調遣邊境二十萬大軍的兵符。沈行野的所作所為,冠上謀逆之罪可以說一點也不為過。”
“我阿兄那么做必定是事出有因!”沈銀翎反駁,又指著后面那行字,“大理寺和刑部是怎么審案的,什么叫我阿兄不肯解釋?”
陸映沉默。
當年沈行野算是他的大舅哥,為了避嫌,他不能參與這樁案子。
但大理寺和刑部審案的時候,他曾在屏風后旁聽過。
面對幾方官員的審問,沈行野當時確實沒有給出任何解釋。
哪怕大理寺卿張可遠拍著桌子大吼大叫,指責他這是謀逆,沈行野也不曾吭聲。
沈銀翎飛快瀏覽完所有卷宗,紅著眼眶道:“所以,這樁案子真正的關鍵不在于沈炎的栽贓陷害,而在于我阿兄私帶兵符夜闖城門?”
陸映肯定:“是。后來我也曾派人去沈國公府,查探那天夜里你們家究竟發生了什么,但什么也沒查出來。”
沈銀翎緊緊按住卷宗。
垂落的細長睫羽,在眼瞼下方覆落陰影。
她一心想為父兄翻案,可眼下走到死局,她又能如何翻案?
燭花靜落。
過了半晌,她仍然堅持:“我父兄絕不可能謀反。”
陸映沒說話。
“即便真的謀反……”沈銀翎忽然把那些卷宗都掃落在地,瞳眸里盡是仇憎,“那也必定是旁人的錯!必定是你父皇暗中逼他們太過,所以才逼得他們謀反!”
陸映對她的態度毫不意外。
沈昭昭護食,也護短。
即便沈炎父子當真謀反,她也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反而依舊會責怪旁人。
他耐著心,俯身撿起卷宗擺放整齊,握住沈銀翎的手:“真相如何,一時半刻是查不出來的。當務之急,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先好好養身子,有什么事,生完再說。”
沈銀翎不情不愿地回到芙蓉殿,海棠她們正在說說笑笑地剪紙。
明日就是除夕。
中原每逢過年,素有張貼剪紙對聯、懸掛紅燈籠等習俗。
“見過陛下,見過郡主!”
見兩人回來,海棠連忙領著宮女們行禮,又匆匆迎上前,一邊解開沈銀翎的斗篷,一邊示意小宮女們去端熱茶和糕團果點。
時辰尚早。
陸映看了眼桌上紅燦燦喜慶慶的剪紙,有心與沈銀翎溫存熱鬧一番,于是拿起剪刀哄她道:“昭昭喜歡什么圖案?朕給你剪一個。”
沈銀翎在窗邊軟榻上坐了,吃了口熱茶。
她抬起冷眼,似笑非笑:“臣婦喜歡崔季。陛下不妨為臣婦剪一個他的小像?貼在床頭,也好日夜瞧著,以解相思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