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映離開抱廈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
晚宴是在澧水之畔的宸安殿舉辦的,千燈萬盞華光璀璨,十分熱鬧隆重。
陸映沒什么胃口,目光不時掠過和薛綿綿坐在角落的沈銀翎。
也不知她倆哪兒來那么多話,從開宴一直說到晚宴結束,不時掩唇輕笑,不知是說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陸映收回視線,狹眸掠過復雜之色。
沈昭昭和他在一起時,就從未說過這么多話。
想起京城里其他的女兒家也都愛和手帕交說私房體己話,他才稍微不那么嫉妒。
用過晚膳,澧水之畔要辦“提燈尋寶”的游戲。
這場春日宴不僅是為了慶賀邊疆大捷、進士登科,也是為了給朝中的王孫公子、世家千金提供一個相看的機會,因此宮里預備了上千盞花燈,每一只花燈上都題著一句詩,若是遇見題著另外半句詩的花燈,兩位花燈的主人便算是緣分一場。
水畔怪石嶙峋小徑通幽,藏著一些“寶物”,等到月上中天時,誰尋到的“寶物”最多,便可以向天子求一個愿望。
年輕人們最喜這般熱鬧游戲,紛紛領了花燈,在水畔到處閑逛,既是尋寶,也是為了瞧瞧究竟誰拿了和自己相對應的那只花燈。
薛綿綿看著自己手上的花燈,有些苦惱:“‘世情薄,人情惡’,我這下半句應當是‘雨送黃昏花易落’,也不知是被誰拿去了。真是不走運,大好的春日宴,怎么偏偏拿到了這句詩文?昭昭,你花燈上的詩文是什么?”
“‘兩情若是長久時’。”沈銀翎回答,她倒是不怎么在意這些,“你若嫌不喜慶,我同你換一換。”
“罷了罷了!”薛綿綿避開她的手,“我好歹嫁了人,你如今正需要‘良緣’,我不能同你換!”
兩人沿著澧水散步,不時有少年少女從她們身旁路過。
“綿綿!”
關淞原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手里也提著一盞燈。
他嗔怪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晚膳過后就不見你的蹤影!不是說好了要帶你去見我的同僚們嗎?倒是叫他們白等了一場!”
注意到旁邊的沈銀翎,他連忙收斂了戾氣,溫聲道:“昭寧郡主。”
沈銀翎沒給他好臉色。
關淞原的表情也難看兩分,轉而呵斥薛綿綿:“我跟你說話,你耳朵沒聽見?!”
薛綿綿爭辯:“當時你和我說的時候,我已經明確告訴過你我不想見他們……”
那些新科進士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她一個女子,這種場合有什么可見的?
與其應付陌生男人,還不如抓緊時間和昭昭親近親近。
關淞原急切地指了指自己的臉:“你可知你不去,丟的是我的臉?!你我乃是夫妻,可我連這點小事都指使不動你,你叫他們如何想我?!他們必定認為我治家無方,連夫人都使喚不了!”
“我——”
薛綿綿語塞,小鹿眼里滿是委屈。
沈銀翎眼瞳里劃過一絲冰冷,不著聲色地握住薛綿綿的手,岔開話題:“關公子燈籠上的題詩倒是有趣。”
薛綿綿含著淚望去——心悅君兮君不知。
他們雖是夫妻,可拿到的花燈詩文并不匹配。
雖則只是小游戲,但不知怎的,心里的委屈倒是又多幾重。
關淞原滿不在乎道:“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無聊把戲,竟拿花燈給人配對!”
沈銀翎正要說話,旁邊忽然傳來激動的聲音:“昭寧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