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映不語,只是一味盯著他。
他的眼神那般陰郁,霍明栩不禁瘆得慌:“你……你瞅我干啥?你好歹也是我的親姐夫,后宮還有那么多鶯鶯燕燕,總不能還惦記著你的弟婦吧?郡主姐姐可是崔季的女人,她還給崔季生了個孩子呢!”
他越說,陸映的眼神越是寒涼攝人。
霍明栩輕咳一聲:“當然,我會等崔季死了滿一年之后,再正式求娶郡主姐姐。我與她到底是有些緣分在身上的,譬如今日騎射大比,她誰也沒押,偏偏押我獲勝,再譬如我的花燈也與她十分登對,證明我與她的婚事不宜操之過急……”
少年絮絮叨叨。
初出茅廬的小子,不過十五六歲,比沈銀翎還要小一些。
談起婚事,倒是一腔熱忱,儼然是真心喜歡沈銀翎。
陸映的視線落在他手里的花燈上。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他與沈昭昭倒是朝朝暮暮,可他們之間似乎徹底斷了情。
她不肯再在他身上用情了。
等到崔季孝期一過,京城里人人都有資格求娶她,可唯獨他沒有資格。
他們的感情,似乎永遠都只能藏在見不得人黑暗里。
陸映忽然拿過霍明栩手里的花燈。
霍明栩一愣,不滿道:“表哥?!”
陸映漫不經心地看花燈上的題詩:“你阿姐今日才為著你將她好一番羞辱,你若再與她來往,只怕你阿姐知道后更加不會放過她。”
霍明栩撓撓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你年紀尚小,不懂何為真正的喜歡。”陸映半垂眼睫,語氣波瀾不驚,“朕今夜教你一個道理,所謂喜歡,該是成全,該是保護。你若當真喜歡昭寧郡主,就該從長遠計議才是,而不是貪一時歡愉,給她帶來麻煩。今夜你且先回去,改日朕會幫你勸你阿姐。”
霍明栩第一次來京城,不懂“改日”其實只是中原人的托詞而已。
他驚訝又歡喜:“當真?!姐夫你當真肯幫我?!”
霍家長居關外,受異族影響,對女子貞潔看得并不重要,一些婦人在死了夫君以后改嫁他的弟弟也是常見的事。
因此即便霍明栩明知沈銀翎和陸映曾經有過一段過往,他也依舊愿意明媒正娶。
陸映淡淡道:“朕何曾騙過你?”
霍明栩高興的什么似的,越過陸映看了一眼沈銀翎,才羞赧地撓頭笑道:“那我去和她道個別再離開吧。姐夫你放心,今后我定會小心翼翼,在你勸動阿姐之前,不會再叫阿姐看見我和郡主姐姐在一起。”
陸映冷眼看著他辭別離去。
目光重又落在沈銀翎身上,眼底那份偏執陰郁才稍稍驅散些許。
他提著燈籠行至沈銀翎面前:“朕陪你逛石宮。”
沈銀翎看了眼他從霍明栩手上搶到的花燈。
良久,她似笑非笑地仰起頭:“陛下是在吃醋?”
陸映同她四目相對:“不可以嗎?”
沈銀翎沒說話,只是低低笑出了聲。
那聲音像是愉悅,像是譏嘲,又像是不屑。
陸映緊了緊雙手。
明明身量比她要高大許多,明明位高權重坐擁江山。
可是面對這個狐貍精時,陸映依舊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種不可控的挫敗感。
仿佛他的萬事萬物皆由她支配控制,仿佛他的靈魂已經出賣給了這個狐貍變的小惡魔。
沈昭昭從前在他的手臂上寫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