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怎么可能喜歡上殺父之人的兒子呢?
沈昭昭心里,是這般想的嗎?
陸映并不覺得沈銀翎會施行巫蠱之術詛咒他。
她那般女子,連神佛都不信,更遑論鬼怪。
有做巫蠱娃娃的功夫,她早把刀磨亮了。
可是沈云兮這番話卻像是一把劍,挑開了罩在他心臟上的沉沉帷布。
讓他和沈昭昭的恩怨,讓他父輩和沈昭昭父輩的恩怨,更加清楚地曝光在太陽底下。
沈銀翎冷淡道:“妹妹還是少說兩句吧。有什么話,等真找到了再說不遲。”
約莫過了一刻鐘,禁衛軍過來稟報:“啟稟陛下、娘娘,卑職等人并未在竹林里找到任何東西。”
沈銀翎輕嗤。
那日蓮心前腳剛走,她和廖栗栗后腳就銷毀了娃娃。
能找到才是見鬼。
她輕咳一聲,頃刻間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情,抱著團扇哽咽道:“臣女以未亡人的身份住在宮里,素日里謹小慎微,不知做錯了什么,就成了容妃娘娘和沈美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要你們用這般兇狠的罪名冤枉臣女……”
她正演得上癮,蓮心忽然道:“是我記錯了。”
竹林一靜。
蓮心同沈銀翎四目相對,秀麗的面龐上覆落陰影。
她語調極緩慢:“陛下,是臣妾記錯了。那只巫蠱娃娃沒有埋在西房后面的竹林,而是埋在了蓬萊殿前面的那片竹林。當日臣妾親眼目睹,實在惶恐害怕,回去以后就發了高燒,因此記岔了,剛剛才想起來。”
沈銀翎似笑非笑,緊緊盯著她的眼睛:“這般重要的事情,還能記錯嗎?”
“這有什么?!”沈云兮插嘴,“本宮有時候剛出門,就忘了出門是要干什么,想必諸位姐妹也有類似的經歷吧?!”
霍明嫣頷首:“本宮偶爾也會忘記一些重要的事情,從前本宮和陛下大婚,本宮一時緊張,連鳳冠都忘記戴就打算出嫁。可見人在極度緊張或者恐懼的環境下,記憶產生錯亂也是有的。”
陸映把玩著墨玉扳指。
既不說搜,也不說不搜。
良久,他望向沈銀翎:“昭寧絕不會用巫蠱娃娃詛咒朕,是不是?”
只要沈銀翎回答是,他就立即帶人離開。
只要她流露出一點點溫柔,一點點對他的溫柔……
盡管他們曾經有過無數爭吵,可她終究不至于想取他性命,是不是?
盛夏晌午,竹影搖曳。
斑駁稀疏的光線穿透枝椏,照落在沈銀翎的臉上。
光線白的刺目,陸映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沈銀翎輕笑兩聲:“陛下要搜就搜,何故問臣女這種問題?”
于是照落在她面上的盛夏熾陽,盡數化作冬月白雪。
凜冽冰冷,陸映看一眼都覺得冷徹心扉。
霍明嫣把他們二人的細微表情盡收眼底。
她抿了抿嘴唇,清楚地意識到表哥在給沈銀翎機會。
可是沈銀翎不在乎。
原來沈銀翎……
根本就不在乎表哥啊。</p>